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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謎團

    我打著手電筒,轉過彎兒,燈光中的雪地裡,是一片猩紅的血跡,濃烈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在黑暗中顯得觸目驚心。此刻風雪很大,如果我再來晚一些,這些血跡就會被雪給覆蓋了。

    血跡的源頭,是一個隆起的大包,如同一個雪白的饅頭,很顯然是人為堆起來的,像是掩埋了什麼東西在裡面。大包的其中一側,被鮮血給染紅了,風雪中,眼前的紅與白,形成了一種觸目驚心的對比。

    這雪堆裡,掩埋著什麼?

    我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走到了雪堆旁,伸手準備將雪堆給弄散,誰知才剛探出手,身後猛然傳來卡嚓一聲輕響。

    是積雪被人踩下時的聲音。

    有人在我後面!

    我驚了一下,猛地回頭,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是啞巴。

    他不是進帳篷裡了嗎?怎麼又出來了?

    啞巴站在我身後,雙手環在胸前,神情冷漠,在風雪中巍然不動。我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後,那裡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心裡不由暗罵豆腐那小子,也不知是怎麼守夜的,啞巴就這麼跟到我後面,他也不知道給我通風報信。

    不等我開口,啞巴便冷冷道:「回去。」

    我看了看雪堆,又看了看啞巴,問道:「這裡面的東西,是你殺的?」雖然不知道裡面究竟埋著什麼,但流了這麼多血,肯定已經不是活的了。我心裡十分奇怪,這啞巴半夜裡出來,跑到這兒殺了一個東西,又用雪堆埋起來,這事兒怎麼想怎麼不對。

    如果說啞巴是放茅的時候,不小心遇到什麼危險的東西,順手解決掉,那也說的過去,但解決就解決,他埋起來幹嘛?再者,放茅,也不該走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才對。

    現在,這人明明進了帳篷,這會兒又冒出來,行蹤神神秘秘,讓人不懷疑也難。

    我問話的時候,特意壓了壓聲音,擔心啞巴會辨認出我的身份,誰知話剛出口,啞巴便接話說:「陳懸,話不要問太多,我說,你做。不聽就滾。」對於啞巴的毒舌,我早領教過了,到不甚在意,真正讓我吃驚的是,這人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我和豆腐一路上都沒跟他見過幾面,話都沒說上兩句,又一直包裹的嚴嚴實實,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彷彿是察覺到我的吃驚,啞巴高傲的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冷漠,帶著些譏諷的語調:「跳樑小丑,以為能瞞過我嗎?」

    我有些怒了,既然被揭穿,也就沒必要隱藏了,於是扯下包裹口鼻的圍巾,說:「是誰當初下迷藥的,跳樑小丑,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啞巴冷冷道:「你就是這麼跟救命恩人說話的?」我知道他指的是在徐福墓裡以及後來發送信號的事兒,說起來也確實算我們那一幫人的救命恩人,只是給一個甜棗,再打一巴掌,這種事兒,恐怕只有小孩兒才不會計較。不過我也總不能跟他吵起來,吵架這種事兒,是最浪費唇舌的,於是道:「行了,別說的那麼好聽,既然被你認出來,咱們就開門見山,直接說明白話。」頓了頓,我盯著他漆黑的雙眼,道:「你是誰?」

    「吳水。」他吐出這兩個字。

    我嗤笑一聲,道:「這話你去騙鬼吧。」

    啞巴勾出一抹冷笑,說:「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告訴你我是陳詞?其實我也在想,我為什麼會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我絕對不是他,那是個失敗者,他不配和我相提並論!」

    我對陳詞沒什麼感情,甚至連爸這個字都叫不出口,但當聽到啞巴這麼評論陳詞時,我心裡還是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有道是打狗還要看主人,即便我不想承認,陳詞畢竟也是我爹,怎能讓這小子如此侮辱,我壓著怒氣,道:「住口,他不是失敗者。」

    啞巴冷冷道:「一個死人,不是失敗者是什麼?」

    「在你的眼裡,死人就是失敗者,但每個人都會死,你早晚也有這麼一天。」

    啞巴嘴裡嘖了一聲,冷冷道:「活人擁有一切,死人什麼也沒有,我還活著,但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死。」這話明顯已經是在威脅了。啞巴說完,便不再言語,身形筆直的站立在原地,極富有壓力的目光罩在我身上,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啞巴很顯然不希望我知道這雪堆裡埋著的東西,而對於我剛才問到的問題,也一語帶過。很顯然,他不是陳詞,甚至他似乎也不瞭解自己為什麼會和陳詞長的一模一樣,事情有些古怪。

    我將目光從雪堆上移開,心知有啞巴在,自己是不可能揭開這雪堆下的秘密了,於是便緩緩朝著營地而去,期間,啞巴和我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兩人沉默的走在風雪之中。

    遠處營地的篝火已經隱約可見,我沒有回頭,問道:「那麼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和地圖扯上關係,你想進巨耳王墓,原因是什麼?」

    啞巴沒有出聲。

    我接著問道:「就算你不是陳詞,那你們總該有一些關係吧?否則,你為什麼對於他的事情,知道的這麼清楚?」

    啞巴依舊不回答,我停下腳步,轉身堵住了他的去路。啞巴這才正眼看我,須臾,冷冷道:「我沒有回答你的義務,這些問題對於你有什麼意義?知道了又與你何干?」

    我被他問的一愣,啞巴的思維模式,一般人實在難以理解,什麼叫與我沒有關係?一個和我爹長得一模一樣,一個處處和我作對,先是奪走六合印,現在又準備去奪走陳詞留下的地圖的人,怎麼能跟我沒有關係?

    但轉念一想,他說的似乎又沒錯,即便我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難道我知道了原因,啞巴就不和我搶了?難道我證明了啞巴和陳詞之間有某種關係,這人就能改了現在這副德性?

    知道了這些,對我現在的情況,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忽然有些明白歸來,啞巴像是個游離於世界之外的人,別人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影響,而大部分時間,他也不會去影響別人,當然,前提是別把人惹火了。

    啞巴說完這句話,便繞過我,直直的走入了營地裡。

    這一頭,豆腐倒在火堆旁呼呼大睡,我一時哀歎交友不慎,將人弄醒,說:「讓你守夜,這還沒二十分鐘你就睡著了,有你這樣的嗎?」豆腐也是一臉發懵,說:「奇怪,我怎麼睡著了?我明明一邊守夜一唱歌,可來勁了……嘶,我想起來了,我聞到一陣香味兒,然後就控制不住,眼皮兒撐不起來。」

    我估摸著,八成是啞巴又用迷藥了,便也沒跟豆腐多說,叫醒了下一波換班的人,便脫了衣服鑽入睡袋裡。

    豆腐一個勁兒問我有什麼發現,我這會兒也沒什麼睡意,便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對豆腐說了,誰知剛說完,一直睡覺的呂肅忽然開口說:「他殺的只要不是咱們隊伍裡的人,就不用去管。」

    豆腐嘿了一聲,將腦袋從睡袋裡探出來,對呂肅說:「你原來沒睡啊,居然聽牆角,太不道德了。」

    外面的火光映在帳篷上,帳裡的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的,呂肅似乎笑了笑,說:「你倆這麼大的動靜,我要是不醒,就不適合吃倒斗這碗飯了。」不錯,警覺性太低,會死的很慘。

    豆腐道:「難道你不好奇雪堆裡埋的是什麼?」

    呂肅依舊微笑,道:「值得好奇的事太多了,我只關注與我有關的,心散則亂……」他看向我,說:「聽我一句勸,陳兄弟,凡事不可能清清楚楚,你知道當一艘船陷入漩渦後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嗎?不是沿著那些雜亂的螺旋往外跑,而是朝著一個中心點加速,船隻會因此被反作用力推出來。」

    呂肅的聲音平靜而溫和,在寒冷的雪山中,讓我焦躁的心忽然安定下來,豆腐說:「你這話說的挺有道理,有時候,一件事情太過複雜,一件件追尋下去,就會像鑽入一團亂麻裡,最快的方法,還是認準中心點,其餘的線條就不去管他了。老陳,你的中心點是什麼?」

    我沉默半晌,說:「詛咒。」

    豆腐一擊掌,道:「得了,就是詛咒,咱們找到趙老頭,就能找到巨耳王墓的地圖,白老四能從其中找出轉移詛咒的方法,咱們也不會輸給他。至於啞巴褲子上的血,是殺了什麼東西,還是痔瘡便秘,咱們就別想了。我覺得,現在咱們三個的中心點是一樣的,那就是睡覺。」

    呂肅哈哈一笑,贊同的點頭,縮進了睡袋裡。

    沒有了說話聲,風雪的聲音就聽得更清楚,間或還有外面守夜的二人輕微的說話聲。或許是性格使然,我這個人,凡事都要一覽無餘,清清楚楚,才會覺得舒坦。像豆腐和呂肅說的那樣,讓一些謎團,永遠成為謎團,這不是我的性格,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