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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舊人,不信

    鐵手惡狠狠地看著腳下的獨龍,一腳踩過去:「我問你,除了你,還有人嗎?」
    「什麼人?」獨龍躺在船上,血一直在流,沒有人理會他,獨龍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反倒平靜下來:「要殺就痛快點。」
    「沒這麼容易。」鐵手說道:「殺了你,我們怎麼知道還有沒有你的同謀?」
    「同謀?」獨龍哈哈大笑:「老子本來就是個土匪,當初為了活命才加入你們的,哪裡曉得還要冒險,沒過上一天好日子,老子悔得腸子都青了,我貪財,黃山怕死,一個巴掌拍不響,實話告訴你吧,當初我們一群人被捕,我和黃山是率先招的,他們出主意讓我們重新潛回去,負責通風報信,因為兩個人同時逃出太顯眼,擔心對方信不過才提出只讓一個人回去的,我不想留,黃山不想回,正好。」
    「你這人有些奇怪,為什麼想回,按道理說留在十里洋場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正好嗎?」舒易說道:「你這人真奇怪。」
    「哼,那是黃山的想法。」獨龍說道:「老子和他可不一樣,老子是從血路裡一路過來的,留在十里洋場就是他們的一條狗,黃山那個蠢蛋不知道,老子能不清楚麼,我回去,他們就得求著我,指著我幫他們做事,黃山呆在十里洋場表面上吃得好,喝得好,可他心裡難受,哈哈,老子和他不一樣,老子不怕死。」
    「你不怕死就好。」鐵手說道,他雙眼發紅:「你從山裡跑出來遇上的第一個人就是何大夫,他救過你的命,你可真會知恩圖報。」
    鐵手一番嘲諷的話並沒有讓獨龍感到歉意,他怪笑道:「那又怎麼樣?」
    「你……「鐵手氣得說不出話來,獨龍說道:」他回到十里洋場是為了找你,害死他的人是你,不是我。「
    「鐵手,不要和他廢話了。」洪三說道:「殺了他替何大夫報仇。」
    洪三的話音一落,謝一掏出槍對準獨龍的心臟就是一槍,血飛濺出來,獨龍的雙眼瞪得老大,臉上寫滿不可思議,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嘴裡喃喃道:「娘的,老子也怕死……」
    話音未落,他一扭頭就斷了氣,屍體躺在船上佔地方,鐵手將屍身推到水裡,「撲通」一聲就沒了動靜,鐵手頓時沒了力氣,無力地坐在船上,謝一苦笑一聲:「殺了他又怎麼樣,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楊硯卿說道:「何大夫的屍身如何了?」
    謝七說道:「我向叔叔說情,要回來安葬了。」
    楊硯卿歎息一聲,抬頭望月,月影中似乎有何大夫的樣子,他永遠是溫和的,說話輕聲細語,只有在提起華夏將來的時候現出一絲激動之情,他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儒雅的文人,可惜生錯了年代,在這個亂世的年代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謝一說道:「打從他告訴我真實身份起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沒有想到他的犧牲讓我改變心意,我們以後不會再居於洪門,他的遺志將由我來繼承。」
    官五俏皮地說道:「大姐,你怎麼忘了我們?」
    「多謝你們。」謝一說道:「我只想一個人離開。」
    「十里洋場並非久留之地。」楊硯卿說道:「他日若開戰,十里洋場首當其衝,紛亂不堪,現在離開也許是件好事,鐵手,我們到底要去何地?」
    「你們可知道葉洪?」鐵手說道:「此人原是湘西有名的土匪頭子,一直有意歸屬我們,最近終於下了決心,郭政委已經進山,那裡暫時成為我們的大本營,誰也想不到地下黨會藏在土匪窩裡吧?」
    楊硯卿與楊世間對視一眼:「無巧不成書,繞了一圈,居然繞到他那裡去了。」
    「怎麼,你們認識他?」鐵手有些意外:「此人大概六十多歲。」
    「湘西叫葉洪的六十多歲土匪頭子恐怕只有他一人了。」楊世間說道:「想不到他一把年紀,倒有一幅肝膽心。」
    楊硯卿搖頭苦笑:「也好,我們也沒有地方去,就當去看望舊人了。」
    謝七突然往回張望,楊硯卿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徹底告別十里洋場了,希望他以後安好。」謝七說道:「真慶幸給他留下一點了什麼。」
    三艘船默默地往前移動,前方,天色漸明,太陽正緩緩升起,當眾人依靠彼此熟睡一番後,船隻已經徹底駛離,天色大明。
    謝七並不知道,此時的孔令錚正躺在床上癡癡地看著那塊懷表,懷表裡的女子笑得開心,孔令錚的嘴角也勾了起來,他不時地盯著兩人的臉,突然坐了起來:「奇怪,怎麼長得有些相似呢,明明五官不像,可是眉宇間的感覺,兩人怎麼會這麼像?」
    就在此時,孔令錚房間的門被推開了,見到來人,孔令錚沒好氣地說道:「進來前怎麼不敲門?」
    「咱們是一胎同生的姐弟,還需要麼?」孔令儀沒好氣地說道:「咱倆小時候還睡過同一張床。」
    掃到孔令錚手裡的東西,孔令儀一把將它搶過來,看到照片,先是一怔,然後搖頭:「弟弟啊弟弟,我真是替你不值。」
    「胡說八道什麼,不知道你是做什麼,我們前腳回南城,你後腳就跟過來,甩都甩不掉,」孔令錚一把搶回懷表,沒好氣地說道:「怕娘催你結婚?「
    孔令儀看著孔令錚的臉,突然伸手輕輕地撫摸一下,自從兩人長大以後,鮮少有這樣的動作,尤其孔令儀平時總是千金大小姐的架勢,孔令錚頗感不屑,現在見她表情柔和,動作格外地輕柔,心裡突然湧起不詳的預感:「怎麼了?」
    「唉,我剛才從爹的書房過來。」孔令儀看著孔令錚的臉,搖搖頭道:「你就忘了那丫頭吧,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孔令錚聽出一絲絃外之音:「怎麼回事,是不是謝七出事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那丫頭撇下自己的奶奶和叔叔,跟著楊硯卿跑了。」孔令儀沒好氣地說道:「虧我還想著她當我的弟妹,這算怎麼回事嘛,居然和楊老闆私奔了,唉,楊老闆……」
    孔令錚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好好說清楚!」
    「楊老闆逃走了,謝七,不,不止謝七,還有洪門七妹一起和她走了。」孔令儀說道:「就在昨天夜裡,昨天夜裡的老碼頭不知道有多熱鬧,聽說還有地下黨的事兒,對了,還有一個倒斗的叫曲老大的人也帶著自己的一幫手下一起離開了,可是說也奇怪,咱們姨父好像知道這回事,派人去抓楊老闆,結果派去的人全死了,還有,有一個叫鐵手的地下黨,碼頭潛伏了好多人抓他,結果全給迷暈了,事情亂糟糟地,總之,你記住一件事情就好了,謝七也好,楊老闆也好,以後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孔令儀看著孔令錚手裡的懷表,試圖去拿,孔令錚卻握得緊緊地,孔令儀無可奈何,正想說話,孔令錚說道:「我不信。」
    「你不信就去問爹啊。」孔令儀急了:「你這孩子怎麼不聽人說話?」
    「我信她會和姓楊的走,但我不信她會瞞著我。」孔令錚氣急攻心,剛才看照片的滿心甜蜜化成了憤怒與心酸:「她怎麼可以一聲不吭就離開,為什麼不提前通知我?」
    「傻孩子,她心裡只有楊老闆,對你頂多是朋友的情誼。」孔令儀說道:「你們三個以前出生入死攢下了一些情誼,但謝七對你也就那些情誼了。」
    「你出去。」孔令錚說道:「我想自己靜靜。」
    孔令儀還想說話,孔令錚吼道:「我讓你出去!」
    孔令儀歎息一聲,自顧自地出門去,推開門,迎面就撞上孔老爺,「爹,您一直站在外面偷聽?」孔令錚指著裡頭說道:「不進去勸勸?」
    「有什麼可勸的,事情已經如此。」孔老爺說道:「藍老太太的孫女,戴局長的侄女,這原本是一樁好親事,可惜啊,怎麼就撞上楊老闆了呢?現在最揪心的不止我們令錚,還有戴局長與藍老太太,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人又走了。」
    孔令儀說道:「這位謝七小姐真讓人捉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什麼呢?」
    孔老爺搖搖頭,轉身就走,孔令儀無奈跟過去,兩人走遠了,屋裡的孔令錚聽得一清二楚,「謝七,你究竟在想什麼?」孔令錚坐在地上,盯著手裡的懷表:「我讓你去姓楊的身邊,但只要你在十里洋場,我還可以看著你,現在,你連這個機會也不給我。」
    孔令錚將頭埋進雙腿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敲站,他不耐煩地說道:「滾!」
    方管家的聲音響起來:「少爺,藍老太太來了。」
    孔令錚這才抬起頭,恍恍惚惚地站起來,身搖晃著打開門,見到孔令錚蒼白的臉,方管家立刻扶住他的身子:「少爺,你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