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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章 一屍兩命

    「不用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易四說道:「就是可憐了我肚子裡的小東西,他還沒有來到這世上看一眼……三姐,我沒有聽你的話,是我不對,告訴各位姐妹,來世,來世還有緣分的話,一定要再遇上……」
    易四始終沒有看許豐年一眼,只是看著謝七與洪三,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我要先走一步了,你們都要好好地。」
    易四這時候回頭,看了許豐年一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顆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眼睛裡面滿是淚水,終於,緩緩地閉上,眼淚如注,滾過臉龐,滾到許豐年的胸前,這時候,身後腳步聲響起,兩個人上來按住了許豐年的肩膀:「走吧。」
    洪三與謝七接過易四的身子,她剛剛嚥下一口氣,身體的溫度仍在,謝七與洪三悲從中來,伏在易四的身子上抽泣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謝七抬頭說道:「送四姐回家吧。」
    易四的屍體擺放在院子裡,何大夫站起來,謝一關切地問道:「真的有身孕嗎?」
    何大夫歎口氣,點頭:「易四說的是真的,她已經有了身孕。」
    「豈不是一屍兩命……」謝一的身子往後退了一步,被許二扶住:「大姐,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四妹真苦,臨了還為那個男人葬送了性命,許豐年,我非殺了他不可!」
    「四姐臨死前還在替他開脫,讓我們不要為難他,她說自己是自願的。」謝七歎口氣:「許豐年一定會死,我們放過他,令錚的人也不會放過他,私自倒賣軍方情報,一定是死路一條!二姐,四姐的身後事要怎麼辦?」
    「按洪門的老規矩辦。」許二說道:「就由我來操持吧。」
    官五與陳六對視一眼,兩人的頭靠在一起,眼淚已經滾下來,謝一說道:「四妹雖然排在你們前頭,卻和林黛玉一樣,天生癡情,這一世全毀在一個男人手裡了,若知道今天,我早早地替她尋個人家,讓她嫁出洪門,怪我,都怪我……」
    「大姐,世上哪有早知道。」陳六說道:「真是嚥不下這口氣,七妹,我要去見許豐年,我倒要問問他,對得起我四姐嘛。」
    「你不問,我也要去的。」謝七握拳道:「四姐真是死得不清不楚。」
    何大夫輕咳一聲:「易四始終是洪門的人,這件事情還是要上報,謝一,你好好準備一下吧,這喪事如何辦,怎麼辦是當務之急。」
    謝一點頭:「我這就出發,七妹,勞煩你們去訂棺木和壽服,我要四妹漂漂亮亮地走。」
    謝七看著易四,陳六與官五已打來一盆溫水,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身上的血,一邊擦,眼淚一邊掉,謝七拉著洪三出去,走出大門,便控制不住,將頭靠在洪三的肩上:「三姐,人一定要死嗎?」
    「傻姑娘,人生在世,怎麼逃得過一死?」洪三抽了一下鼻子,眼眶馬上紅了:「不過是早晚而已,其實我也有想,四妹是心甘情願的,我們怎麼能知道她的心思,最可惜的還是那個孩子,才三個月。」
    「三姐,不要再說了。」謝七搖頭:「振作精神,像大姐所言,讓四姐走得漂漂亮亮。」
    楠木棺,絲綢壽服,這邊葬禮正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另一邊,楊硯卿對此事仍渾然不知,易四喪命的時刻,他正在戲院的辦公室裡接待井大。
    井大看上去倉惶不安,坐在楊硯卿對面,好幾次捧著茶到嘴邊,又重新放下來:「楊老闆,你看面相精準,能否幫我看個相,對了,我還想改個名字。」
    「看相,改名?」楊硯卿微微一笑:「這些都不是井大兄弟的真正用意吧,不妨,既然來了,就實話實說,楊某能幫上忙的一定幫。」
    井大突然猶豫起來:「這……」
    楊硯卿也不催他,只是端起茶慢慢地抿,既然來了,跑是跑不掉的,「的確有用改名來改 變運勢的做法,但作用只是一時。」楊硯卿說道。
    「改名的確可以改變運勢?」井大顯然只聽了前面一半,馬上迫不及待地發問。
    「一個人一旦出生,出生的時辰就已經固定。」楊硯卿說道:「八字一定,流年與運勢也就基本確定,改名可以改變八字五行中陰陽的力量,比如八字過陰,可在名字中加入與木、火有關的字,也可通過水生木,但這始終是後天的修補。」
    「楊老闆,改名不可改運勢,但你可以幫我。」井大終於拋去了顧慮:「我知道你和孔家關係甚密,能不能幫我引見孔老爺。」
    這人倒是頭腦清楚,井大惹上的事並不是孔令錚可以解決的,孔老爺的地位更高,在上面那裡更說得上話,楊硯卿微微一笑:「我也孔老爺也不相熟,你所說的關係甚密恐怕只是聽來的吧,算起來,我和孔老爺的會面,十根手指就能數得清楚。」
    聽完楊硯卿的話,井大便頹然起來,楊硯卿輕咳一聲:「恕我直言,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必須勞煩孔老爺出面?」
    井大額頭冒出汗來:「我幾年前因為一時糊塗,跟著一位軍閥幹了件糊塗事,本來以為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可是最近又被翻了出來,一旦追查下來,我這身家性命不保呀,如今能夠在老爺子面前說句話的人不多了,聽說,那位軍閥送了不少陪葬物,就連夜明珠也奉上才把事情壓了下來,我雖然沒有那麼多,但要是可以用身家換來性命,也在所不惜,錢可以再賺,可是命,只有一條。」
    雖然他說得含混不清,但往深處一想,與之前曹瘋子的情報倒是不謀而合,東窗就要事發,井大開始擔心自己的性命了,楊硯卿說道:「改名倒是不用,我倒有一個建議,既然井大兄弟覺得身家沒性命重要,不如捨棄現在的一切,帶著家眷盡早隱於世,說不定可以求得一線生機,宜南。」
    「宜南,往南方去有一線生機?」井大終於抓到了救命稻草。
    「去去就知道,天機不可洩露,我只能講這麼多了。」楊硯卿說道:「事在人為,官場上的事情太複雜,不如用自己的方式,效仿前人隱於世也不錯,但一定要做到身家沒性命重要,要是有一點貪慾在,不會成事。」
    楊硯卿一句「效仿前人隱於世」幾乎要戳到井大的心上,偏偏他絲毫沒有察覺,也對曹瘋子隻字不提,這樣也好,井大沒有得到與孔老爺認識的機會,只記住「宜南」兩個字,匆忙離開戲院,他一走,齊石與吳老六進來,楊硯卿問道:「都聽到了。」
    「一個字也沒有落。」齊石說道:「井大確實是曹瘋子說的那樣,他現在是心虛了。」
    吳老六好奇地問道:「不過,宜南是真的嗎?這就是所謂的黃道吉日?」
    「舊時以星象來推算吉凶,謂青龍、明堂、金匱、天德、玉堂、司命六個星宿是吉神,六辰值日之時,諸事皆宜,不避凶忌,是為黃道吉日。」楊硯卿說道:「黃道黑道神煞有青龍,白虎,明堂,天刑,朱雀,金匱,天德,玉堂,天牢,元武,司命,勾陳。選擇術將青龍,天德,玉堂,司命,明堂,金匱稱為六黃道,也就是我所說的六辰。」
    「這井大真是好命,大哥給指了一條明路。」齊石說道:「他夥同盜墓軍閥挖了慈禧墓,這罪名可大著呢,以前逃過一劫已經是好命,現在要是再逃過一劫,真是天理難容啊。」
    「可惜的是,黃道吉日只是看你當日的宜出行,井大現在需要的是以後,我路是指了,能不能做到,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捨棄身家了,畢竟有得必有失。」楊硯卿說道:「要捨棄一切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人都有執念。」
    吳老六與齊石若有所悟,見楊硯卿面色茫然,齊石不禁說道:「大哥還放不下無名,覺得在眼皮子底下讓他跑了,所以不甘心?」
    「知道何必講出來。」楊硯卿說道:「還嫌大哥的心不夠亂嘛。」
    齊石有些悻悻然,吳老六便笑了,齊石給了他一肘子:「笑什麼笑,添亂。」
    兩人嬉鬧起來,此時,桌上的電話響了,楊硯卿接電話,電話裡孔令錚的聲音低沉,楊硯卿的臉了隨著這聲音一點點沉下去,待掛上電話,齊石迫不及待地問道:「大哥,什麼事?」
    「許豐年被抓了,易四……死了。」楊硯卿說道:「洪門要辦喪事,你們倆去一趟,能幫忙就幫,不能幫,慰問一下就回來,喪正式辦喪的時候再去,省得添亂。」
    吳老六與齊石跑了一趟,吳老六頭一回來到洪門,和謝一見了一面後,就在人群中與齊石失去了聯繫,正踟躕的時候,在花園裡聽到嚶嚶的抽泣聲,還有一陣自言自語:「四姐,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埋在這裡的鐵盒子吧,你說過,等到你嫁人的時候就打開,四姐,你不在了,就讓我來打開吧。」
    吳老六好奇地探過頭,只覺得這聲音熟悉,想看個分明,那蹲在地上的姑娘十分靈敏,聽到身後的動靜,立刻站起來,回過身就是一拳,吳老六吃了一驚,伸出手掌將拳頭包裹在手中:「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