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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二章 海底蜃樓

    「少爺,你不要想太多了。」方副官出言安慰,卻覺得語言無力。
    「我現在做的一切,不過是對於以前饋贈的回報罷了,做完這些事情,才對得起孔這個姓氏。」孔令錚說道:「這筆賬,一定還得清。」
    方副官難過地低下頭,從小到大,少爺只在小時候最開心,長大以後,就喜歡板著一張臉,面對老爺的姨太太們是如此,面對那些生意場上的人是如此,因為這一點,沒少挨老爺的訓斥,父子間的關係慢慢地走向冰點,直到今天,少爺臉上多了些笑容,也能夠輕鬆地開玩笑,這些,都是因為?
    「少爺很擔心楊老闆吧。」方副官說道。
    「楊硯卿,楊硯卿,」孔令錚叫著這個名字,微微皺起眉頭:「一開始,真的很討厭這個人,總是一幅可以看透任何人的樣子,在什麼人面前都是笑面老虎,臉上在笑,心裡卻打著自己的算盤,講狠的時候也讓人毛骨悚然,這樣的男人,好像還在喜歡我愛的人。」
    方副官心裡一咯登,正想開口,孔令錚擺手道:「不用安慰我,明明是這麼討厭的人,此刻,我卻在擔心他死掉,不僅僅因為他關係著我們的家族命運,只是因為……想到以後少了這個人,人生該有多麼無聊。」
    孔令錚長歎一口氣,方副官目瞪口呆,正想開口安慰,突然看到海面上飄過來一個人,那人抱著一塊木板,奮力地往岸邊游著,孔令錚也看得分明,大吼一聲:「楊硯卿!」
    他一下子跳進海水裡,那人已經體力不支,他便衝過去,幫著那人回到岸上,其餘人都湧過來,待那人身子翻轉過來,齊石懊惱地踢起地上的沙子:「可惡!」
    回來的人並不是楊硯卿,而是曹瘋子,他胸口鼓脹,顯然喝了不少海水,孔令錚一甩手,立刻上前按壓曹瘋子的胸口,幾口海水吐出來以後,曹瘋子長舒了一口氣,睜開眼,身子仍抽搐了好幾下,齊石急切地問道:「我大哥呢?」
    曹瘋子喘了好幾口氣:「還在裡面。」
    一語讓眾人剛剛浮現的希望重新破滅,齊石懊惱道:「曹瘋子,你把我大哥一個人扔下面?你帶他來,為什麼不帶他出來?」
    「我也想啊,可是……」曹瘋子叫道:「水。」
    他靠在石頭上,喝了好幾口水,終於緩過勁來,把楊硯卿委託自己掩護他,楊硯卿自己則與無名消失的事情一講,所有人的臉都沉下去,齊石焦急道:「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裡頭還有兩個東瀛人,」曹瘋子說道:「尾隨著我出來的,可惜,漂到不同的方向去了,我以前進過地宮,只要沒進去,出來的路還是知道的,退潮的時候,有一個出口,抓住退潮的時間出來就可以。」
    「那,那進去以後呢?」謝七問道。
    「進去以後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曹瘋子說道:「恐怕只有曾經進去過的桑九命知道,按理來說,桑九命已經是個死人。」
    曹瘋子一席話讓眾人的心都跌到谷底,謝七說道:「我們要進去。」
    「你們要進去?」曹瘋子愕然道:「午時已經退潮過了,要進去,只有等到子時。」
    「要這麼久?」謝七脫口而出。
    「這地方不是普通的地宮,環境特殊。」曹瘋子說道:「現在只有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楊硯卿睜開眼的一刻,也想到了這句話,被龍吸水吸進其中,卻是安然無恙,眼下,無名仍死死地拽著自己的腿,已經失去知覺,此時,是揭開他面具的最好時機,楊硯卿才不信什麼毒藥的鬼話,一把將面具揭起來。
    以前楊硯卿曾遠遠地看過這個男人的臉,他三分之一的臉都有被灼燒過的痕跡,看上去有如初生嬰兒般的皮膚,呈現柔嫩的紅色,上面仍有痂,三分之二的臉仍是完好的,看到此人的長相,楊硯卿有些許吃驚,近距離看,這人生得十分柔美,腦子裡閃過的這個詞彙讓楊硯卿也嚇一跳,用柔美來形容一個男人可能有些過分,但是,這人的眉眼……
    還有讓楊硯卿意外的事情,這人的年紀應該在四十?五十?楊硯卿有些迷惑,無名卻甦醒過來,楊硯卿迅速地將面具戴回去,將這張臉深深地刻在腦海裡。
    「你果然不願意殺我。」無名睜開眼,第一句話便是這樣。
    楊硯卿笑著說道:「我還想知道你為什麼殺陳阿七,更想知道,你和我的爺爺有什麼聯繫,對了,順便提一句,我的爺爺叫——楊三年。」
    無名的臉抽搐了一下,他仍未察覺面具被揭下過,腿上的傷,加上剛才的衝擊,無名的體力消耗殆盡,從體能上來看,楊硯卿佔盡上風,可是,無名手上的籌碼卻更有價值。
    「陳阿七。」無名冷冷地說道:「他死了嗎?太便宜他了。」
    「你和阿阿七有什麼仇怨,為什麼要針對他,還有,你為什麼要和東瀛人合作,你臉上的傷又是怎麼來的?」楊硯卿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拋出來:「你,是不是認識江城四傑,是不是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是不是知道蘇梨淺的死?」
    無名的雙眼暗淡下去,他突然揭下了面具,露出自己的疤痕:「看清楚,每一塊痂都要看得清清楚楚,以後,你就會知道,它們從何而來,至於你問的這些問題,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句答案,想知道,自己去找吧,哈哈哈!」
    楊硯卿冷冷地說道:「會的,離開這裡之後。」
    楊硯卿沒好氣地將無名推在地上,這才查看身處的環境,看清楚,手電都沒有打開,為什麼能將無名的臉看得這麼清楚?楊硯卿抬頭一看,頭頂七顆夜明珠一字排開,每一顆都有拳頭般大小,將整個空間照得有如白晝。
    眼前的情景讓楊硯卿張大了嘴巴,面前呈現的不是意想當中的亭室樓閣,也不是高高的石壁,而是……一片綠洲,隱在綠洲後面的是一片黃沙,大漠正是夕陽西下時,一行駝隊慢慢前行,繫在駱駝脖子上的駝鈴正左搖右擺,耳邊似乎傳來駝鈴響聲,這一刻,楊硯卿不像在海底,而是身處大漠!
    「假的。」無名站起來,身子已經直不起來:「就像海市蜃樓一般。」
    海市蜃樓是這片海域曾經出現的情景,但以前都只在海上看到,海底的海市蜃樓還是第一次,楊硯卿閉上眼睛,再看,這場景依然在。
    「不止是海市蜃樓。」楊硯卿說道:「一般的海市蜃樓維持的時間並不長,我們眼前看到的景象卻是一直存在,難道……」
    無名瞟一眼楊硯卿:「難道什麼?」
    「障眼法。」楊硯卿說道:「我們眼前看到的不是海市蜃樓,不過是假象而已,你不是說這裡和鬼谷子有關麼,這裡有人施下障眼法也不稀奇。」
    楊硯卿心下犯難,障眼法僅是聽說而已,事實上,這屬於法術的一種,早就失傳,根本不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他閉上眼睛,想到七生八死卦的卦象,毅然往前走,無名大喝一聲:「你做什麼?」
    「來都來了,當然不能空手離開。」楊硯卿說道:「硬闖。」
    楊硯卿徑直走進那片海市蜃樓,剛一觸到,身子就像觸到了電網,他立刻彈開,再試,依然無法進入,這情景讓楊硯卿愕然:「如此神奇,不可思議。」
    無名在後面看得清楚,楊硯卿每進一次,那畫面便像水紋盪開,然後馬上還原。
    楊硯卿的肚子咕咕叫起來,他索性坐下來,打開包裹,油紙裡的吃的只剩下兩個餅,他不假思索地遞一個給無名:「先墊墊肚子。」
    水壺裡的水只剩下小半瓶,楊硯卿喝了幾口,便將水壺丟到無名懷裡:「自便。」
    無名也不客氣,拿起水壺便一飲而盡,同時啃了好幾口餅,曹瘋子的準備工作做得不錯,因為是在海底,所以用上了油紙,以防東西沾水無法使用,餅涼了便硬得很,沒有水,實在難以下嚥,無名看著楊硯卿,突然扭頭,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餅。
    眼前是一道看似無法攻破的難關,楊硯卿一時沒有頭緒,吃完了東西,開口道:「現在閒著也是閒著,不妨告訴我,為什麼殺陳阿七?」
    「人與人,自古以來都逃不了一死。」無名冷冷地說道:「就算不殺他,他也會走投無路。」
    「既然要殺,何必用下毒這麼晦澀的方法?直接用槍或是刀就可以了。」楊硯卿說道:「你倒是想讓他經受一些折磨,如果他痛快的死去,不足以懲罰他。」
    無名漠然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真正活著的人才是受罪。」
    「你是有多恨他,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了結他的性命?」楊硯卿說道。
    無名閉上眼睛:「你不會從我嘴裡知道什麼,除非我願意講。」
    「哪怕是用嚴刑逼供?」楊硯卿說道:「身為華夏人,你與東瀛人同流合污,一旦被抓住,就是重罪,到時候何止是嚴刑逼供,就連你的小命也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