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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三章 化人

    許輝被放置在醫院的病床裡,身上的溫度雖然略降了一些,比起常人仍熾烈,柳尚生過來,因為他特別的體質,不敢用藥,親自替他做物理降溫,脫掉許輝的衣服,替他擦拭腋下、脖頸處和手心、腳心。
    許輝徹底陷入了昏迷,面對柳尚生的動作絲毫反應也無,嬰寧掃到許輝的腳板心:「你們看,小輝的腳底多了一層繭皮。」
    他腳心上的繭皮與平常的繭皮相比,要薄得多,更像一層薄膜,柳尚生的手觸上去,手指的觸感是十分柔軟的,柳尚生的表情立刻變了,立刻容光煥發,他手舞足蹈地說道:「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你們把他送到我的醫院就對了!」
    「不覺得對。」嬰寧小聲地說道:「你不會現在就想解剖吧?」
    「他又沒死。」柳尚生沒好氣地說道:「我從不做生剖。」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這番話,許輝馬上睜開了眼睛:「我這是在哪裡?」
    「小子,感覺怎麼樣?」柳尚生問道:「頭暈嗎?」
    「不暈,心裡有些暈。」許輝伸手顫顫巍巍地摸向自己的股間,沒有觸到那根尾巴,馬上鬆了一口氣:「不見了!」
    「你只是半妖,體內還有血僵粉的抑制力。」岳青說道:「但是你還沒有學會自我控制,剛才你的激動與憤怒觸發了你的妖血統,失去了理智。」
    回想天台的一刻,許輝突然跳下床,撲通一聲跪在岳青面前:「我對不起你,今天險些害死你,都怪我不好,要打要罵,隨便你們。」
    他的眼淚嘩啦啦地掉下來,許輝仍是一名少年,險些害死一條人命的壓力積累在他心中,無法自控:「岳青哥……」
    許輝半個身子伏在地上,岳青趕緊將他拉起來:「這不是你的錯,真要怪,我要負主要責任。」
    岳青看著角落裡的蘇柏,無限感激:「好兄弟。」
    蘇柏打了一個響指:「關鍵時刻才能有好兄弟的用武之地,好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們,我現在必須馬上返回幽冥,省得落人口實。」
    蘇柏消失在牆角,柳尚生莫名其妙地看著岳青:「牆角是你的好兄弟,岳青,你不會是傻了吧?」
    這也難怪,柳尚生看不到蘇柏,岳青聳聳肩:「沒什麼,大難不死,有些感慨。」
    柳尚生替許輝做了一個初步的檢查:「還好,沒有扯動刀口,以後要注意點。」
    許輝默默點頭,待柳尚生一走,他突然雙拳緊握:「我知道,就是他殺死我母親的。」
    事到如今,白墨軒依然冷靜:「沒有證據,說什麼也沒有用。」
    許輝一拳打在床鋪上:「我真想殺了他。」
    「殺了他?」嬰寧大驚:「絕不可以,你身上有妖的血統,如果你沾了血污,妖性一發不可收拾,你到時候會完全失去人的本性。」
    嬰寧的話讓岳青有些明白了:「不見血的本意在此,和尚不願意沾血,是怕自己一發不可收拾,這些年,他仍舊堅持這一點,的確不容易,許輝,你的父親定然不希望你沾了血,誤入歧途,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他就好。」
    「沒錯,交給我就好。」
    這個聲音響起,許輝全身上下猶如有一通電流湧過,抬眼望去,和尚筆直地站在門口,嘴角浮現一絲微笑:「這一天還是來了。」
    「是指你們的相見,還是許輝妖性的爆發?」白墨軒冷冷地問道。
    「都是。」和尚的表情仍是淡淡的。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崔穎伸手道:「請進,一心大師。」
    「大師?不過是我披的一層皮,在你們面前不需要偽裝,叫我一心就可以了。」他果然踏進來,走到病床邊,伸手按在許輝的頭頂,閉眼運氣,然後笑道:「看樣子暫時沒事了。」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岳青問道。
    「我能做的已經做完了,小輝替我做了最後一步。」一心閉上眼睛:「馬上就能見分曉。」
    崔穎擅長推理,寫過不少推理性的懸疑小說,但這個一心要做的事情,她完全猜不出來:「現在是時候揭示謎底了吧?」
    「不,還差一點點。」一心伸出手,手心裡躺著一片樹葉,已是秋季,這片葉子仍是綠意蔥蔥,沒有絲毫枯黃:「只差最後的收尾。」
    這一夜,一心與大家同樣守在病房裡,他端坐在沙發上,微微閉著眼睛,一副等待的模樣,嬰寧打量一心與許輝,兩人的側臉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許輝要稚嫩不少,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出落成一心的模樣,血統的力量真是驚人。
    天剛明,一心突然睜開眼睛,隨即站起來,他一言不發地往外走,所有人都像聽到了鬧鈴一般,齊齊地跟出去,一心停住腳步,朝許輝伸出手去,父子二人牽上手一起往外走,嬰寧仍沒有反應過來,輕聲問崔穎:「我們要去哪裡?」
    崔穎打了一個呵欠,坐了一夜,普通人都受不了:「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許傑的住處。」
    結果正如崔穎所想,一行人最終來到了許傑的住處,一心並不打算上去,站在對街抬頭看著,許輝輕聲問道:「你在等什麼?」
    「這世上的因果報應,有時候是需要運氣的。」一心說道:「如果這一世沒有了結,只有等到來世,我等不了,我需要這一世作惡的人在這一世得到報應,昨天你吐露了真相,這會嚴重刺激到許傑,昨天晚上我加重了香的用量。」
    「奇楠香,裡面究竟加了什麼?」白墨軒說道。
    「湘西深處一處四陰之地,曾是二戰期間用來埋葬屍體的死人坑。」一心說道:「那些死人並沒有成為殭屍,但他們的內臟依然鮮活著。」
    「人死,內臟就失去了生理機能。」崔穎說道:「鮮活是指什麼?」
    「器髒不曾萎縮,這不符合常理,人死如燈滅,血液停止循環,器髒便會慢慢風乾,」一心說道:「在他們的器髒之上滋生了一種生物,形似蘑菇,表面生長了細密的絨毛,我曾親眼見到有人不小心觸到後,便陷入癲狂的狀態,險些墜崖而死,那東西,對人體有很微妙的作用,親眼目睹多次之後,我確信那東西可以讓人產生幻覺。」
    崔穎想到了宮素素曾經弄出來的那個漆器,那是因為聲音的作用,但一心發現的是一種細菌,這東西的力量與毒素類似。
    「你將它融入奇楠香中。」岳青明白了:「那東西我們從未見過,自然無從判斷。」
    「世間萬物產生交集,就會產生奇妙的產物。」一心抬頭看著許傑的家,窗簾緊緊地閉著,在親眼看到半人半妖的許輝後,一定是緊張莫名,窗門緊閉。
    嬰寧說道:「為什麼同樣是妖,妖的氣息卻完全不一樣呢。」
    她天真地說道:「你的氣息和我們一樣。」
    「大自然有很多奇妙的存在,你們知道狸貓的壽命有多久嗎?」一心笑著問道。
    「一般就七八年,最長壽的也不會超過十年。」崔穎說道。
    岳青補充道:「狸貓要修成人形極不容易,我不敢想像你經歷了多大的痛苦。」
    「當我活到二十年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了。」一心說道:「這與我身處的地方有很大的關係,湘西自古以來就是個神秘之地,深山處有很多奇妙的所在,你們到過六稜洞,應該感覺到那裡的靈氣了吧?」
    「那不是你的?」岳青有些意外。
    「托那六稜洞殘餘靈氣的福,我修成了人形。」一心說道:「中間經歷了兩次蛻變,十分痛苦,痛苦得快要死過去,第一次,我從普通的狸貓開了智,第二次,我修成成人的模樣,那一天,清芳掉進了六稜洞。」
    許輝的身子抖動了一下,這是父親和母親的故事。
    「她生自鄉村,長在鄉村,卻也有一股天然的靈性。」一心說道:「我所說的靈性是她雙眸裡的純真和天真,我當時剛修成人形,身上的皮膚通紅,她初開始懼怕不已,後面卻大著膽子過來查看我的情況,地下有瀑布,她推著我的身子進入水中,緩解我身體的灼熱,那一幕,我永生難忘。」
    崔穎與嬰寧對視一眼,一心修成成人模樣,第一個看到的女人恰好是如此純真自然的清芳,這種緣分妙不可言,心動在所難免,但不知清芳如何?一個在婆婆眼中被視為親生女兒的女人,有著自己的丈夫……
    「你對清芳情根深種,那麼清芳呢?」崔穎毫不客氣地說道。
    「一開始,她並不接受我。」一心老實地說道:「她是個單純的人,鄉村的女人,固守陳規,認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何況我的來路蹊蹺,她心中仍有些懼怕,所以我使了詐。」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他看,他苦笑一聲:「我只是裝受傷,利用了她的同情心,她會藉著進山采野菜的理由下洞來替我熬藥,言談之中,我瞭解了她的一切,越發由憐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