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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鬼窟鐵樓續(上)

在峽谷裡見識了真正的鏡面世界之後,我和大拿再也沒有機會交談,他主導與鏡面世界的接觸試驗失敗,需要向上級匯報情況,暫時要離開基地,他告訴我,接下來的時間,又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我強忍著好奇心,暫時回了家,離開的時候,我把電話號碼留給他,一再交代,等他忙完,一定要打電話找我。

在之後的日子裡,我一直等大拿的電話,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我都沒有等到。

我都在想,什麼時候大拿會再來找我,就算他不找我,或是跟這個事情相關的某個人物,劉所長、小方、神偷或者嫣兒,來把這個故事講完也好。

時間匆匆過去,我的想法一直沒有實現,沒有人再來找我,老沙和大拿,把這個故事開了頭,但沒辦法把結局告訴我。

對我來說,這是個煎熬。我樂於把講故事,也樂於聽故事,而且必須是完完整整的故事。

等待未果之後,我很想去找大拿,但冷靜下來,知道這樣做不太好,他現在要處理的事情一定很多,就算見了我,也未必會跟我聊故事。

我思來想去,在家安靜的待了幾天,把老沙和大拿告訴我的事情,整理成文檔,然後反覆的梳理,與以往的被動等待不同,這一次,我決定靠自己的力量,來尋找突破。

這個故事裡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跟我曾經寫到過的東西有一定程度的類似,又不完全一樣,它玄之又玄,卻又真實的發生在我眼前,令我無比的上心,每天都不可避免的去想。

我分析了下故事發生的地點、人物和時間,希望從中得到有用的線索。

虎符鎮,是一個地圖上根本查不到的地名,而十年前,各種報紙或新聞上,也沒曾發生報道過古墓或是古代士兵相關的的怪異事件,我甚至連地震方面的資料都查了,一無所獲。

我覺得唯一能有可能突破的,只有故事裡曾經出現過的人物。

不過,這還是存在難度,就算是跟我最有淵源的老沙,要想查到他的真實身份,都是沒有可能的事情。我托了人,打聽諢號叫神偷的人,與我預期的一樣,這種諢號的人,不是沒有,而是太多了,根本沒辦法分辨。至於劉所長,穆國雄,老任,嫣兒。。。。。。幾乎就沒辦法有切入口。

分析來分析去,最後我的視線,落在了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小方,一個是苗人蠱婆。

這兩個,是這個故事裡最神秘的兩個人物,但是,我反而覺得最有可能找到,因為他們的身份和本事,這種人,不說獨一無二,至少不會太多。

而這個圈子,接觸起來也不是太難。

小方這個人,我仔細研究了,關於他的最初出現,並不是在大拿說的故事裡。「假」老沙在說的時候,就有個叫小方的人,他在劉所長的安排下,跟蹤了神偷和嫣兒。

現在我已經瞭解到,跟我說過故事的老沙,很有可能是鏡面人,真的老沙,極有可能,就在鏡面世界裡,至於是怎麼回事,我還不清楚。

說回小方,老沙說的小方,應該跟大拿說到的戴面具的小方就是一個人。他的特殊本事之一,就是追蹤別人,而且他的這個本事,在戴上面具之後,會更強。

面具,是個很神奇的器物。國內國外的諸多民族裡,都會有戴面具的習慣。就算沒有可以摘取的面具,也會有紋面、畫妝等帶來代替。

面具能把人的真實面目遮擋起來,變得更具神秘性,很多民族或是宗教,認為面具能賦予他們某些神奇的力量。而這種力量的來源,則跟面具雕刻的事物相關。

這種事物,要麼是奇禽怪獸,要麼是惡鬼怒神。。。。。

小方的面具,最為險要的特徵,就是四隻眼,我在網上查了下,立即就得到了答案:方相士。得到這個結論的另一個線索,就是小方驅鬼截瘧的本事。

方相士的出現極為古老,最早應該在原始的部落時期,自古以來,有不少典籍記載。《樂府雜錄‧驅儺》就說:「用方相四人,戴冠及面具,黃金為四目。」

如今,儺戲,儺舞仍然在民間流行,安徽、湖南、湖北、雲南等地的少數地區,更是非常盛行。

基於儺文化分佈的廣泛性,我沒辦法一一去找,於是就托了一些讀者朋友,幫我尋找線索。很快,就有了不少回音,都是說他們當地,有一些跳儺舞的人。不過,托他們詢問之後,都沒有在外面做過事,而他們的子弟,也沒有到外地去的。

終於有一天,有個朋友告訴我,在他們地方上,有個姓方的人,就是個跳儺舞的,幾年前才從外地回來。

這個地方離得並不太遠,就在湖南湘西某個不知名小鎮。

我一聽,心裡感覺太巧了。那個苗人蠱婆,估計也是出自這片區域,現在追查小方的線索,竟然也落到這裡,我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出發前往。

在朋友的引薦之下,我很快就見到了那個方姓的儺舞者。那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有點青澀,鬍鬚還是很細的絨毛,我一看就有點失望,知道肯定不是小方,小方十年前就跟劉所長做事了,現在至少是三十多歲。當然,我也清楚,事情不可能那麼順利。

那個儺舞者,指了指我那個讀者朋友,第一句話就對我說:「我聽他說過你的事了,我的確是認識李元和老沙,跟他們下過天橋洞。」

「不對啊,你怎麼也沒有變老?」我立即脫口而出。

「這沒什麼奇怪的。」小方說,「我們跳儺人,本來就是顯得比別人年輕。」

「你不用騙我,我都知道了,那個老穆,叫穆國雄的,也沒有變老。」我知道他沒說真話,「根據我的瞭解,他是從鏡面世界過來,因為兩邊的時間不對稱,所以他保持著以前的樣子,你應該跟他是差不多的情況。。。。」

小方用一種似笑非笑表情盯著我,沒有打斷我說話。

我說著說著就意識到了哪裡不對,於是我就輕聲的問身邊的讀者朋友,「你確定他是幾年前就從外地回來了?」

讀者朋友還沒有回答我,小方回答說:「我五年前,就回了老家,一直沒有出去過。我今年二十九歲,樣子的確是比同齡人要顯得稚嫩。可你的猜測是錯了,我沒去過鏡面世界,我之所以是這個樣子,是在天橋洞裡,被人害了。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治療,我身體恢復得七七八八,但不能再為卸嶺效力。我的一身本事,都丟在那個洞裡。。。。。」

小方說話的語調,波瀾不驚,我看不出任何情緒,不知道他的喜悲。我感到遺憾,小方的那一身本事,實在令人艷羨,沒想到,現在站在眼前的人,已經是個普通人了。

我忽然想起大拿講的故事裡,小方提到自己的傳承時,其實是有過感慨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想做個普通人,現在不知道是不是算如願以償。

「對了,你們在那個洞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你能跟我說說嗎?」

「你跟我來。」小方點點頭,示意我跟著他。

我那個讀者朋友滿懷期待,想跟我一起去聽故事,但又擔心小方會拒絕,站在當地搖擺不定。

小方回頭望了望他,又說:「你想聽,也可以來。先到那邊的店舖去買點酒菜,我有點餓了,那個老闆知道我愛吃什麼。」

讀者朋友屁顛屁顛的去了,他是個愛聽故事的人,這種好機會當然是不會錯過,別說買點酒菜,就算親自下廚伺候,肯定也願意。

我們在河岸邊的一棵大樹下坐著,把酒菜擺在兩塊大石頭上,然後各自坐下。

我和讀者朋友沒有吃,就看著小方一個人吃東西,他沒有絲毫不適應,用手抓肉,大口大口的吃,吃相相當粗狂,跟大拿說起的一個樣。

就只幾分鐘的工夫,小方就把酒菜都吃完了,收拾完殘局,他叼根甘草根在嘴裡,怡然自得的咀嚼,然後跟我說:「大拿已經說到那陣鼓聲了,對吧,那我就接著那裡講。。。。」

穿過那個古怪的通道,一陣密集的鼓點聲彷彿從虛無中傳出。

小方一開始就有防備,他嗅到前方那些不死鬼兵身上的味道,知道他們已經離得很近,但突然出現的聲音,還是把他驚得夠嗆,心臟好似被人捏住。

原因就在於這些鼓聲,不單純只是咚咚咚的聲響,而是按照一定規律進行擊打,使人的身體被其影響。

遠古之時,鼓就是祭祀的最尊貴禮器,在儺舞中,鼓也是必不可少的道具。所以當小方聽到特定的鼓聲,立即就想到,耶律乞努及其部下,是在進行某種祭祀。

再往前走,小方看到不少古裝的士兵,正圍成半圓形,跪拜在地,在他們中央,站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女人,正高聲的吟唱著古老的契丹語。看她的穿著,卻是現代的服飾,只在頭上,戴著鑲嵌有各種寶石和珍珠的首飾。

這個空間,仍然是個類似黑屋子的地方,完全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大,四周都是濃墨一般的黑暗。只有他們手中三道慘白的手電筒光,在晃來晃去。

小方看了看,發現耶律乞努不在其中。大拿停了下來,手指著那個女人說話,小方覺得大拿很憤怒,眼睛裡可以看見怒意,他嘴巴張合,應該是在大聲的說什麼,可是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整個空間,只有鼓聲和那個女人淒怨如同招魂的聲音。

老沙也張嘴說了句什麼,依然是沒有聲音傳出來。小方已經明白,這個古怪的地方,只有某類特殊的聲音,才能夠傳播。

若不是他們三人,都經歷過不少怪異的事情,而只是普通來探險的城裡人,一定會被這種情形嚇瘋掉。

帶路的古裝士兵沒有理會,繼續朝前走了一段距離,然後往下走去。

周圍一片黑,唯一的參照物,就是剛才的那一群祭祀的人,他們一開始的位置和小方等人保持平行,沒多久,就到了斜上方的位置,漸漸從視線中消失。

小方據此判斷,他們還在朝地下深入。這跟他嗅到的氣味是契合的。他早就知道,不死鬼兵們,分成了好幾撥,安置在地下不同深淺的區域。

小方覺得自己走在一棟地下的樓房裡,往樓下在走,但水泥鋼筋等具象的事物,都隱形掉了,他完全看不見。前方,或許有無數虛無的黑洞在等待著,不再是能夠支撐他的地面,跌落下去就將萬劫不復。

他心中的忐忑越來越強烈,腳底板酥麻,渾身都不自在,卻又沒辦法跟老沙和大拿交流,只看到他倆也都神色緊張,一步步挪動得萬分小心。

一行人往地下走,他們遇到了好幾撥敲鼓祭祀的不死鬼兵。如小方所料,他們分在不同的地層裡,每一層的人數都不一樣,但只有最初見到的那一層,有個女人在大聲唱辭。

越往下走,小方心裡越緊張,他覺得下方有危險。

有些人,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會有預感。小方就是其中之一。

驅邪截瘧的本事是家傳,預知危險的能力,則是他天生,是何原因說不清道不明,他就是知道,而且,還一定會發生,除了集中精神應對,沒有其他的辦法逃避。

前方的士兵站住了。

小方也停下,已經到了,他看見耶律乞努,站在一個稍高的地方,靜默的看著下方,周圍是他的親兵,大概有三十來人,在他身後,亮著一盞燈,看不見燈盞的底盤,就那樣點在虛空之中一樣。

燈光非常柔和,燈焰一跳一跳,好似蛇在吐著信子,彷彿隨時都要熄滅,卻又無比的頑強。

在這盞燈光的光暈中,好幾十個戴著青面獠牙面具的守陵人正在來回走動,有些人在搬鼓,有些人在搬奇怪形狀的石頭,還有一小部分人,用血在地面畫線條。

整個空間裡,瀰漫著濃郁的檀香味和血腥味,彼此交雜,而又有一股惡臭,若有若無,不經意就能聞到,仔細去找尋時,卻又消失。

小方只看一眼,就明白他們在進行一個佈局,這是一個龐大而複雜的佈局,其他地層的不死鬼兵已經就位,而這裡,也很快就要完成。

這些守陵人,為這件事準備了很久,才會在短時間內,把佈局完成到這種地步!

小方明白這個佈局不同一般,不顧其他人在場,掐訣詠咒,眼中青芒閃動,很快,看到在那盞燈的周圍,浮動著很多的白影,白影漂浮不定,圍繞燈光來回穿梭,其中一些面目,能看得清晰,眸子通紅,眼眶裂開,形容十分恐怖。

「原來是在這裡養鬼!」小方頓時有了計較,想向大拿和老沙說明,可在這裡,聲音仍然沒辦法發出。他走到大拿和老沙身旁,朝他們比劃。

老沙一臉茫然,大拿沒在意他,拿著手電非常不友好的照射守陵人,從中尋找什麼,胸膛更是起伏不定,即便聽不到他呼吸聲,也知道他當前的情緒非常激動,看情形,他是想對付守陵人,要不是敵眾我寡,應該早就動手了。

耶律乞努隔著一段距離打量著他們三人,然後伸出手,討要虎符。

老沙扭過頭,對大拿示意了下,大拿看懂了他的意思,把虎符拿出來。

三人齊頭並進,朝耶律乞努走過去,小方每向前走一步,內心就更緊張一分,背上和額頭,慢慢的浮起一層汗。

小方看著耶律乞努,他並不懼怕這個高高在上的將軍,相反,他非常想把這個人拿下,去向劉所長交差。但他不會那麼去做,在親兵圍護之下,要拿下耶律乞努,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可是,小方心裡有那種荊軻刺秦時的緊張感,他發現自己腳步邁動很快,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身邊的老沙和大拿,走動得快的緣故,他不得不跟上。

緊張感,就是來自老沙和大拿的動作。這兩個人,步履快速,全身緊繃,倒真像是要去刺殺耶律乞努。

大拿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腳步慢下來,伸手要去拉住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