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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六鰭鯉魚(上)

神偷聽完嫣兒把這些來龍去脈說完,知道該自己說了。

「你真的能弄好我身上的蠱毒?」神偷問劉所長。

劉所長說:「我和老穆,還有老任從小一起,到了二十歲才分開,在你身上下蠱的人我大致也明白是誰,既然他能在湖南找到這種人,你覺得我就不能嗎?」

「聽說解蠱的人必須是下蠱的那個,」神偷問,「你找來的人能救我?」

「我本來也是懷疑這事和老任、老穆是不是真的有聯繫,但是看到你身上下的蠱,心裡就完全有數了。」劉所長說,「我說過我們很小就在卸嶺這個門派接受訓練,各自進入不同的部門也是長大之後的事情,我們三個人在小時候曾經在湖南呆過很長時間。跟一個下蠱的村落來往很久。在你身上下蠱的人,應該是我的老相識。」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你說的那個老相識,現在是為老任做事的,她回聽你的?」

「我可以把她們當家的人叫來,」劉所長不屑的說,「這個對我來說只是小事一樁。」

神偷看見劉所長這麼有把握,也就沒有什麼顧忌。於是把和老任之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神偷出身於書香門第,然後落草,這個就不多說了,嫣兒是知道的。神偷在九十年代初也漸漸在道上有了名氣,自己在前兩年,突然被人找到,說是有筆買賣要找他做。他就應承下來,結果對方的做事的方式很奇怪,領頭人不露面,給了定金和相關的設備,然後交代了任務,就沒了消息。

神偷在做事的過程中發現,自己只是那個神秘人物找到的幫手中的一個而已,那個任務很複雜,要在一個已經廢棄的軍事基地裡面偷一份文件。神偷的作用就是在山洞內安插一套干擾設備,其他的工作另有他人完成。

這種合作者之間相互不聯繫,但是在一個幕後者的策劃和安排下完成的任務,實際上非常困難。顯示出操作者的高超協調能力。事情結束後,神偷拿到了他該得的那份錢。但是他一直很佩服這件事的操作者。

「那個人一定就是老任了,」劉所長聽到這裡,插嘴說,「當年我們三個人,最有協調和籌劃能力的就是他。」

「那你和老穆也該有一點本事吧,」神偷問。

「你倒是挺喜歡多管閒事。」劉所長笑了笑。

「職業習慣,」神偷說,「跟任務有關的人,我都要琢磨一下對方的特點。」

「嫣兒的父親,老穆,」劉所長說,「在我們中最年紀最大,他的特點就是感覺特別敏銳,同行察覺不到的東西,和平常人完全無法看出的細節,他都能查出來。說簡單點,就是他特別會找東西。」

「你呢。」

「我在三個人中本事最弱,」劉所長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謙,「我年紀最小,我的本事比他們差遠了,我就是認識的人多,能夠找到最合適的工具和人,給他們提供支持。」

「這也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神偷知道劉所長一定有所保留,但是他能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很夠意思。

於是神偷繼續往下說。

神偷又晃蕩了兩年,然後認識了嫣兒,和嫣兒做了幾單生意,在半年前,接到了那個神秘人——現在知道了,就是老任的任務,要他到虎符鎮來,主要的目的就是安放這一套聲測儀。然後把地下的環境都給繪製出來,這是比較高端的盜墓手法了,繪製出來後,再實地去探測一下,看看有沒有意外的機關,事情就算是完結了。神偷覺得探測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風險和難度,但是要進入地下實地勘察,自己的本事怕不夠,於是就找到了曾經和自己合作過的老沙。老沙的本事了得,他是知道的。結果沒想到,事情進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設備一再出故障,任務沒有完成,老任應該是沒有了耐心,覺得自己的能力有限,乾脆就就放棄了自己。

「其實這件事情,」嫣兒說,「我一直瞞著你。」

「地下的環境佈置,你已經繪製出來了?」神偷問。

嫣兒什麼都沒說,又看了看劉所長。劉所長點頭。嫣兒就把電腦給搬過來,對神偷說:「其實軟件是兼容的,設備出了被干擾過幾次,運行也一直正常。」

神偷苦笑,「我還是太相信你了。」

嫣兒把電腦擺弄幾下,一個模擬圖形顯現出來。

「這就是地下的環境。」嫣兒用手指了指,「這個是入地釬的位置,你可以看見,裡面的環境和走向。」

神偷仔細看了很久,看明白了,這地下的形狀就是一條巨大的魚形,入地釬正直插在大魚的心臟。而魚的身上有六個魚鰭,魚鰭很長,鋪展開來,跟翅膀一樣。

「這種魚叫鮯鮯,大鯉的一種,」劉所長說,「你如果看書的話,應該知道。」

「山海經,東山經,跂踵山裡的記載。」神偷搖著頭說,「這種魚有六個鰭,是古代的巨型魚。幹我們這行,這種事情要知道的多一點。」

「這種六鰭鯉魚,」劉所長說,「非常喜歡吃鐵,所以它生存的地方一定有巨型的鐵礦,並且體型巨大,身體強韌,一旦翻動,山崩地裂,自古被列為最危險的神獸之一。」

「耶律乞努把自己的墳墓藏在這條魚下面,也算是對自己墳墓的一個保護。」神偷說,「我明白木華黎當初為什麼也要這麼做了,蒙古人要打天下,就需要大量的鐵器,耶律乞努就是守護這個鐵礦的守衛。可是還等不及開挖鐵礦,元朝就覆滅。明朝建立後,天下止戈,這個鐵礦和風水就需要被好好的隱藏起來。」

「我不知道老任和老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劉所長說,「為什麼會要把事情鬧到如今這個境地,鯉魚翻身,耶律乞努就會還魂,他當年下過詛咒,一旦得到虎符的另一半,他就會帶領陰兵,重振旗鼓。」

「老任是不是已經得到了虎符的另一半,」神偷說,「現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就是要把另一半虎符帶到地下,他根本就不是要在耶律乞努的墳塚裡拿什麼東西,而是要把虎符給送下去。」

「由於大鯉存在,」劉所長說,「他必須要繞過大鯉,在地下找到通道。」

「可是他為什麼要通過我驚動大鯉?」

「大鯉醒了,」劉所長說,「身體伸展,淤積在身體內的淤血才會貫通。」

「所以就可以讓人進去,把路給找出來。」神偷說,「這個想法太異想天開了,不可能做到。」

「已經有人在做了。」

「誰?」神偷想了想,「老沙?」

「還有大拿。」劉所長說,「我和守陵人一直都有交往,他們現在正在大鯉的身體裡,順著魚骨,準備走到魚頭的位置,釘一顆銅釘到魚頭上。」

「那樣的話,老任不就失算了。」

「所以還有一撥盜墓的人,」劉所長說,「他們從另外的方向,已經挖到了魚頭的部位,等著大拿和老沙把路找到,再進入大鯉身下的墳塚。」

「現在我倒是很好奇,」神偷說,「當年木華黎是怎麼能在不驚動大鯉的情況下,修建這個墳塚的。」

我沒想到老沙會跟我講述神偷和劉所長的對話,向我說明地底神獸的真實樣子,以及主動來說明很多事情原委,人物的來歷,把整個故事裡,原本神秘的氣氛,驅散了很大一部分。

不過換一種角度來想,老沙的確是個擅長說故事的人,因為經過他一五一十的說明,我反而提起了更大的好奇心。

在之前,我一直在猜測守候在古墓裡的神獸到底是什麼,但這種事情,其實不好猜,太寬泛了,只能是保持這麼一份好奇的心思,等待他來解惑。現在得到確切答案了,我的心思就全部都到了老沙和大拿在地底的經歷上。

他們兩個人,進入到水潭裡,這個水潭下,顯然還不是陵墓的入口,而是在神獸的身體裡。

也就是說,兩個人,在地底的歷程才剛剛開始,他們必須找到神獸的頭部,然後去插入銅釘。更有意思的是,這時候的老沙和大拿,還在懷疑守陵人的心思,他們並不確認那枚銅釘的用途是喚醒神獸還是壓制神獸。

大拿或許還不會多想什麼,但對疑心重,很難相信別人的老沙來說,這整個過程,肯定會從頭到尾都讓他備受煎熬。

而以我的直覺,兩個人處理這個事情肯定不會那麼容易,而且極有可能要遭遇另外一撥盜墓賊,就算運氣好躲過,他們能否完成鎮壓神獸的任務,還是未知數。

老實說,我很想聽老沙說起進入陵墓的經歷,因為那才是整個故事的最精彩部分,但一旦要進入陵墓,就說明鎮壓神獸的任務失敗,鯉魚翻身,形勢走向最凶險的方向。

一想到這些,我內心亢奮起來,呼吸變得急促。

「你好像很緊張。」老沙笑著望向我說。

「不,我這是激動。」我說,「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後面發生什麼。」

「其實在大拿從潭底上來後,我跟你現在的情形差不多。」老沙抬了抬眼皮,陷入了回憶。

大拿上到岸上後,休息了一會兒,跟老沙說起了下潭的經過。

他進入水潭,走完階梯之後,手中拿起銅釘,一個猛子紮了下去,那水中的細絲蟲見了銅釘,都躲得遠遠的,好像這銅釘是什麼致命的物什,根本不敢與之接觸。

仗著有銅釘開路,大拿閉氣功夫又到位,一個千斤墜,身體急速下降,很快就到潭水下方。

別看這個水潭比鋼廠旁邊的蓄水池要小很多,但卻比蓄水池要深很多,大拿只覺得自己到不到底,水壓越來越大,他知道陵墓的大門極有可能是開在水底,所以咬著牙堅持,一心要到底再說。

礦燈在水下照不到多遠,整個水潭包裹在他周圍,黑暗的世界將他圍住,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像極了行走在漆黑的森林裡,附近有無數的兇猛野獸在虎視眈眈。

大拿看不到,但能感覺到那種壓迫和危險,知道黑暗裡隨時都有東西會衝出來,要跟他搏命。

在冰冷的水中,他手中的銅釘,發出熱度,越往下,溫度仍然在升高,大拿很確定,這件東西真的是寶物,心中有底氣,就又什麼都不怕了,繼續朝水潭下方深入。

大拿越往下,發現周圍越加狹窄,地形變成漏斗形狀,上方大,下方小,他觸碰潭壁,發現那些都是堅硬的岩石構成,沒有絲毫污泥存在,溫度跟冰一樣,刺骨寒冷,手指輕碰下,好似摸到針芒。

奇怪的是,附近水的溫度,卻絲毫沒有受到冰冷岩石的影響,完全是隔絕的兩種溫度。

大拿正在詫異,頭頂上方的水中,傳出輕微的划水聲音,他抬起頭,看到一個黑影自上方游下來,他以為是老沙不放心跟下來,但看到那個黑影游動的動作,頓時驚呆。

那黑影游動的速度簡直太快了,而且看上去像個人影,但上肢部分,卻是魚鰭!

大拿知道這肯定不是老沙,具體是什麼,他看不清,等到那黑影游近後,防水燈照射之下,大拿終於看清,那黑影竟然就是先前見過的浮屍。

浮屍雪白的眼睛鼓起,嘴巴張合,上身本該長手的地方,有兩隻巨大的魚鰭在擺動,他的身體其實很苗條,不是之前見過的浮腫樣子。之所以會看成浮腫,正是因為他的魚鰭貼在身上的緣故。

大拿沒有要逃的心思,就算要逃,以浮屍在水下的速度,他肯定沒有機會逃走,更何況,他根本沒打算要逃,巴不得浮屍找上門來,好弄清楚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浮屍獵鷹撲食般的衝向大拿,大拿把銅釘往嘴裡一塞,左手一探,抓住浮屍光溜溜的頭頂,右手手指併攏成掌刀,鏟向浮屍脖頸處。對付這種水怪,大拿沒有絲毫留手,動手就是殺招。

就是這一下,那浮屍的腦袋竟然被大拿給摘掉抓在手裡,而整個身體,則旋轉起來,發出呼嘯,把整個潭水攪動。

大拿一陣愕然,雖說下手很重,但一下摘掉腦袋,就連他自己也嚇得不輕,一愣神的功夫,腦袋掉落,被湧動的潭水帶走。

水潭裡好似有什麼東西被驚動,把水流攪動得更大,大拿控制不住身形,隨著水流翻滾,在巖壁上被撞擊了好幾次。

待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正要鬆口氣的時候,大拿頓時又傻了:含在嘴裡的銅釘,不知道哪裡去了!

大拿驚訝發現叼在嘴裡的銅釘不見,立刻向下去尋找,他很清楚,銅釘份量較重,脫落的話,一定只會往水底下掉落下去。

游動一會兒,大拿離灘地越來越近,他這時候看清了,不停冒出氣泡的地方,正是下方冷硬的石頭,那些石頭縫裡,向外出氣,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就像有什麼在張合著嘴巴。

大拿沒有在意泡沫,雖然氣泡冒得很多,但對他沒什麼危害,他最擔心的是銅釘,這件東西,不僅是他在潭底下的救命物件,更是去鎮壓神獸的寶物,要是丟了,肯定壞了大事。

大拿來到了傾斜的潭底,按道理,這方圓幾米寬的地方,應該就是他先前丟失掉銅釘時候的正下方。可他來回折騰,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

銅釘蒸發一般,全無蹤影。

這處潭底地面同樣很乾淨,沒有任何的污泥,而且是硬梆梆的岩層。

大拿心想這下面就是鐵礦脈,會這麼硬也正常。他踩著實地走了幾步,忽然感到腳底發疼,抬起腳一看,才發現腳下的鞋竟然被岩石劃破,裂開幾道口子,腳板下面流出血來。

他意識到這鐵岩層很有問題,趕忙離開地面,向上游動,浮在水中央,探著頭四處打量,看能否找到銅釘的蹤跡。

又過了一會兒,大拿心灰意冷,打算要回水上緩口氣。正在上浮的時刻,頭頂上方,有巨大的黑影攪動了潭水。

更為要命的是,細長的毛髮,從上方垂落,大拿很快被毛髮纏繞起來。

這些毛髮很冰涼,寒氣侵入他的身體。

大拿劇烈掙扎,力求擺脫,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根本不是頭髮,而是細絲蟲,銅釘不見了,它們乘虛而入,來找他的麻煩。

成千上萬的細絲蟲糾纏在一起,大拿就像滾進絲網中,手腳被縛住,害他連喝了好幾口潭水。

冰涼的液體,以及那種一縷縷的絲滑感覺,順著喉嚨進入,在喉管裡蠕動。

大拿想起老沙嘔吐的場面,趕忙瞪起眼睛,死命咬住嘴巴不讓水灌進去,可就算他有秘武傳承,也完全只有任細絲蟲宰割的份,那水要往嘴巴裡灌,他更是沒有絲毫辦法。

連灌了好幾口水後,大拿逐漸沒有力氣,通過藥水補充的體力,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水和細絲蟲耗光。

燈光晃動下,大拿看見沒有那具沒有了頭顱的浮屍,竟然繼續擺動魚鰭朝他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