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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入地釬續(下)

「怎麼不走了?」大拿疑惑的問。

「不對勁。」老沙額頭上冒出絲絲涼汗,「按道理,我們應該到了內襯支撐鋼架的地方了。」

「對,怎麼回事,為什麼這裡沒有支撐。」被老沙一提醒,大拿連忙往下望了下,燈光照耀之下,除了銹跡斑斑的鋼管,和許多遮擋視線的浮塵之外,再沒其他的東西。

「我記了數,每挪動七十二步左右,就是挪動十二米的距離。正好抵達一個鋼架,但現在,已經超過八十步,卻還沒有碰到鋼架。」老沙說,「現在空氣質量已經很差,要是得不到休息的話,就沒辦法再繼續往下,消耗體力實在太大了。」

「老胡說的每隔十二米就可以休息,他不可能騙我們。」大拿也覺得自己需要休息,腿腳發酸。

「這裡面現在倒是很乾燥,但有段時間肯定很潮濕,而且時間又過了那麼久,所以生銹特別嚴重,極有可能這裡面的鋼架,已經被完全腐蝕掉落下去。」老沙不得不說出這個結論,「我們過了八個鋼架,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說不定接下來的三分之二路程裡,所有的鋼架,都已經不存在了。」

說到這裡,老沙往下望去,下方黑幽幽的孔洞,就像一條蛇,張開大嘴,等待著他墜落,好將他囫圇吞下。

如果有內襯鋼架作為隔斷,那麼就算墜落,也還有機會被隔斷給阻攔,但如果下方什麼隔斷也沒有了,一落到底,那又是另外一種景象。

老沙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渾身顫抖,根本沒辦法自我控制。

他知道有種症狀,叫幽閉恐懼症,說的是人在一種特定的環境下,總會擔心出事,使得手足無措,內心焦慮,以至於身心都難以承受,這是人的一種本能,就算自身有再好的控制,也抵抗不了。

老沙覺得自己已經快要陷入這種症狀裡。

「老沙,你是不是怕了。」大拿和老沙背靠背,自然很快就感覺到他的異狀。

「沒事,讓我休息幾秒。」老沙閉著眼,深呼吸幾口,調整呼吸,然後繼續往下滑動,嘴裡自嘲的說道,「我在城裡的時候,曾經遭遇過一次電梯出事,電梯上行到二十三樓,突然下墜,直到五樓才停住,跟我一起坐電梯的好幾個人,在之後的兩個月裡,都是爬樓梯上下樓。我在那之後,就再沒坐過電梯。」

「現在我們的情況,跟在一架電梯裡差不多。」大拿說。

「而且是一架隨時有可能出事的電梯。」老沙說,「說不定我們能直接摔落到陵墓裡。你說我們到時會不會成為兔子兵爬出來作惡?」

大拿篤定說道:「我們兩個沒那麼容易死。」

就在這時,鋼管內壁上發出刺啦一聲響,老沙感到背後沒了支撐,向後仰去,這一次他早有準備,立刻穩住了身體,抬頭卻見大拿竟然倒掛在內壁上,一隻腳踩透了鋼管的鐵皮,現出一個銹洞,大拿的褲腳被尖銳的鐵皮劃破。

「有沒受傷?」老沙趕忙問。

「沒事。」大拿說,「但好像有什麼東西抓住了我的腳,快來幫我一把。」

老沙聽了大驚,這鋼管外面,正是之前下過的圓井!如果存在什麼東西的話,那必然是陵墓下面的奇怪物什。

老沙往上竄起幾步,托起大拿的腰,一手扣住大拿的膝蓋部位,往裡面拉扯。

大拿只有左腳蹬出去,右腳在內壁裡,他一腳蹬住,顧不上支撐身體,和老沙一同用力,咬牙大喊,想把左腿拉出來。

一通拉扯之下,鋼鐵內壁發出碎裂的聲響,老沙這才意識到,那另一側的奇怪物什,怪力強大,就連他和大拿用盡全身的力氣,也都拼不過。

大拿的膝蓋慢慢的挪動,朝外移去,鐵片劃破大拿的大腿肌膚,滲出鮮血。

鋼管外側躁動起來,彷彿是嗜血的某種怪獸,因為鮮血的出現,變得狂躁起來,把鋼管拍打得砰砰生響。

老沙驚懼不已,雖然看不到另一側是什麼東西,但腦海裡已經出現了一副尖嘴利牙的怪物啃咬大拿小腿肌肉的景象,而且那些怪物還不只一頭,有好幾隻爭先恐後的搶食,彼此並不相讓。

大拿臉上青筋暴起,緊咬牙關,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要把自己的腿奪回。

「彭!」一聲巨大的響聲。

老沙腦袋一嗡,暗叫不好,但已經沒有辦法,鋼管外側搶奪的那股力量,陡然消失。兩人撞擊到內壁一側,還沒來得及穩住,就朝下方墜去,根本收勢不住。

老沙對著大拿喊:「拿出你的本事來!」然後兩人同時用力向回拉扯。

突然鋼管外面的力道陡然鬆懈。兩人在鋼管裡失去了支撐,猛然下落,這種突然失重的狀態,讓老沙和大拿同時驚呼起來,不過兩人的生意立即又停止,他們懸掛在鋼管內,左右晃蕩,身體狠狠的在鋼管內壁碰撞。雖然他們兩人不再呼喊,但是剛才喊叫的回音還在管道裡久久迴繞。

現在老沙和大拿看清楚了自己的形勢,原來大拿的腿上纏繞著一條碗口粗細的蟒蛇,他們從剛才的部位向下跌落了七八米,而這條蟒蛇的身體反而成了他們的救命稻草,蟒蛇的身體緊緊糾纏著大拿的腿部,老沙的手臂也死死的箍住了大拿的身體,現在兩人的重量都集中在這條碗口粗的蟒蛇身上,不知道這條蟒蛇的身體到底有多長,但是大拿和老沙能夠感覺到,蟒蛇的身體也在慢慢往下鬆動,可能蟒蛇在鋼管外的身體,只有很短的一截尾巴了。

老沙和大拿一時無法可想,只能勉強勾起腰,都想把蟒蛇的身體抓住,過了一會,大拿覺得自己的大腿變得濕漉漉的,然後用手去摸了一下,發現手掌全部是鮮血。

「我受傷了,」大拿把沾滿血跡手掌伸到老沙的面前。

「你的腿怎麼啦?」老沙連忙詢問,「傷口劇痛嗎?」

「沒有任何感覺,」大拿回答,「就是被蟒蛇纏繞感覺很緊,腿都麻木了。」

「一定是蛇咬了你,」老沙說,「有的毒蛇咬人之後,感覺不到疼痛。」

「這麼長的蛇,怎麼可能是毒蛇,」大拿連忙喊,「血流的越來越多了,已經滴到我的身上。」

兩人的身體突然往下一頓,然後又止住。

老沙突然明白了,對著大拿喊:「血不是你身上的,你看蛇身體掛在鋼管邊緣的地方!」

大拿順著老沙的指向看去,剛好礦燈能夠勉強照射得到那個部位,能夠看得清楚一點,看了之後,大拿和老沙一樣,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原來掛在鋼壁邊緣的那截蛇身,被鋼管鋒利的邊緣割破,蛇皮翻捲,被撕開,露出了白花花的蛇肉,而且割的很深,血液流出,順著蛇身,一直流到了大拿的腿上。

看來是老沙和大拿兩人加起來三百斤左右的體重,把這條蛇在拚命的往下拽,導致了蛇尾部位被鋼管的邊緣慢慢割開,蛇皮倒捲。蟒蛇失血越來越多,身體一點點的向下掉,大拿的腿被纏繞的也漸漸鬆懈。

現在蟒蛇也沒有太多的力量來緊緊纏繞大拿。大拿借此機會,一點點掰開纏繞在自己腿上的蛇身,蟒蛇連噬咬大拿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沙見大拿正在掙脫蟒蛇的糾纏,也調整身體,背靠著大拿,一個胳膊把大拿的肩膀給反勾住,大拿一聲大喊:「鬆開了。」

然後兩人迅速背靠背,身體用胳膊扣在一起,兩人的腿同時伸直,頂在鋼管內壁上。就在這個時候,蟒蛇也精疲力竭,身體從上方跌落下去,大拿和老沙聽到了兩聲沉悶的碰撞聲,就無聲無息。

老沙抬頭看看頭頂上方,鋼管的破裂處,伸進來十幾個蛇頭,那些蛇頭在身體的支撐下,在破口處慢慢旋繞,出於危險的本能,它們都沒有游移進來。

「鋼管外面纏滿了蛇。」老沙把這句話說給大拿聽了。

大拿沒有回答,他和老沙一樣,想像著無數條蛇密密麻麻的纏繞在鋼管外部的樣子,都不寒而慄。

「我們上次來從外部下來的時候,」老沙說,「並沒有看見有蛇。」

「有人一定把地下的佈局給鑿穿了,」大拿說,「所以這些蛇,就都跑了出來。」

「可能還不止蛇,」老沙說,「那一撥挖墳墓的人,帶了一個放蠱的人來了,說明他們也不是一無所知。」

大拿也明白,放蠱的人一輩子跟五毒打交道,既然如此,地下當然會有這些讓人恐怖的毒蟲毒物。

兩人沒有辦法,只能用剛才的辦法慢慢地向下移動,不過他們運氣不錯,下一個格擋沒有腐蝕落下,剛才的那條蟒蛇正掛在格擋上,但是蟒蛇已經沒有任何生氣,軟軟的掛在上面,勉強繞了兩圈,蛇頭和蛇尾都垂在格擋下方。

老沙和大拿休息了一會,老沙說:「我們要快點下去了。」

大拿正要詢問,突然看見,頭頂處兩人剛才下滑的地方,突然多了一個濛濛的東西,於是仔細去看,原來一張絲網佈滿了鋼管的內部。

「蜘蛛。」老沙說,「它們正在慢慢的向下織網。」

兩人正要慢慢的繼續向下爬行,一個巴掌大的東西垂落下來,停留在老沙和大拿的頭邊,兩人頓時緊張,這是一個五彩斑斕的蜘蛛,懸掛在一根細細的蛛絲下面。蜘蛛旋轉一會,爬到蟒蛇的身體上,順著蟒蛇的身體爬到蟒蛇的頭部,然後停留在蛇頭部位。幾秒鐘過後,老沙和大拿就看見蟒蛇最後一點維持身體的力量猛然消逝,如同一根破繩子一樣癱軟。

老沙和大拿心驚不已,連忙向下移動,動作比剛才快了很多。不一會就爬到了下一個格擋。但是當他們稍事休息,繼續向下爬的時候,下面一個格擋又不存在,只好鼓起力氣又向下移動了十二米,才又一個格擋。

這時候,他們聽到鋼管的外壁有巨大的撞擊聲,隔著鋼管聽的清清楚楚。

老沙和大拿已經累得夠嗆,但是好處是剛才的裂口,灌入了一些新鮮空氣,讓他們避過了最危險的情況——缺氧。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爬到地下?」大拿無奈的問了問。「現在連三分之一都不到。」老沙回答。

「不知道老胡會不會想個什麼辦法,讓我們脫身。」

「他只能幫我們到這一步了,」老沙說,「老胡去的地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卸嶺。如果是卸嶺,他為什麼會這麼容易被放回來。」

「你聽,」大拿突然說,「聲音不對了。」

老沙側耳聽了一會,慢慢的說:「聽不到鼓風機灌入的風聲了。。。。。。」

就在老沙和大拿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老胡正在用行車把鼓風機從管道的入口處吊出來,然後吊裝上了一台焊機在入口平台旁,又操作行車,吊了一塊鋼板在入口外,用行車的電葫蘆對準位置,然後人從行車上下來,用焊機開始把鋼管的入口焊接。老胡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慢條斯理,有條不紊,鋼板在他焊機的藍色光芒中,慢慢被焊死。

二子正躺在一旁,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