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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千年祭祀(下)

  大拿不敢往冬生身上多想。把冬生送回家,實在是無奈之舉,現在鋼廠裡的詭異事一件連著一件,冬生繼續待在鋼廠,肯定沒有好處。

  只是送回家之後,冬生又會要面臨怎樣的局面,大拿也猜測不到。

  兩人就這麼走著,二子時不時的找點無聊的話題,跟大拿聊。大拿明白這小子是怕,照應著,隨便說幾句。

  快到冬生居住的那條街口的時候,一輛裝滿泥土和廢渣的土方車,悄無聲息的從他們身邊開過去。

  兩盞前置燈的燈光很微弱,昏黃無比,幾乎照不見前路,發動機的轟鳴聲,也十分輕微。

  「李隊。。。。。。」二子眼睜睜的看著這輛土方車開過後一陣,才急忙靠近大拿身邊來,哆嗦的扯住大拿的衣服。

  「怎麼?」大拿望向那輛土方車,心裡想道:這深更半夜還施工,也夠辛苦。

  「這輛車有古怪,你看不出來嗎?」二子慌慌張張的說。

  「有什麼古怪?」大拿不耐煩的往前走幾步,他最討厭二子這種慫樣。

  「我看這不是活人開的車!」二子說出這幾個字,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大驚小怪,燈光這麼弱,看不到很正常!快走吧,冬生叔太重,我快要背不動。」大拿不顧二子神叨叨的樣子,繼續朝前走。

  「我剛才用手電照見了駕駛室,裡面什麼都沒有!」二子蹲在地上,「不行,我走不動了,我腳軟。」

  「媽的,你跟黑小除了拖後腿還能做什麼!」大拿氣不打一處來,冬生命都快沒了,這不爭氣的二子還在這裡疑神疑鬼。

  「我聽人說鎮上的老街口,隔三差五就有沒人開著的土方車經過!那裡面拖的都是新土,有時候,還能看到棺材!沒想到是真的!」二子抱著腦袋,連手電也拿不住。

  「你他媽再胡攪蠻纏,就一個人在這裡蹲到天亮吧,」 大拿上前把二子的手電搶過來,不再理睬他,「我沒心情陪你玩。」

  二子一見大拿動了真火,立刻追上去,兩人走了幾步,二子又站住了,指著前面說:「你看,剛才那輛車不見了!不是鬼車是什麼!」

  大拿怔住,的確,剛才那輛土方車,明明是在路上慢慢的向前行駛著,這一眨眼功夫,竟然就消失不見。

  大拿吐口氣,安靜的站了一會兒,不說話的往冬生家裡走。二子見大拿突然變得陰沉,不敢再多說什麼,緊跟上去。

  離冬生家就幾步路。冬生忽然來了精神,對大拿說:「你把我放下來,我自己走回去。」

  「沒事,就到家了。」大拿怕在這最後幾步路出問題,腳步加快。

  冬生掙扎了下,從大拿背上滑落。

  大拿寒毛都豎起來,冬生的身體太柔軟了,彷彿沒有了骨頭。而同時,大拿感到手心上,沾滿了各種噁心的粘液,還有一整塊皮膚。

  冬生就站在大拿身後,大拿甚至不敢回頭去看,他不知道冬生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他只是覺得渾身不自在,猜測冬生一定變了大樣。

  「叔,你怎麼了?」二子在旁說道,「李隊。你快看看我叔。。。。。。」

  大拿回過頭,就看到冬生完全躺在了地上,蜷縮成一團,雙手雙腳極度萎縮,他不再是一個人的模樣,而只能說是一個肉團,用蝸牛蠕動的方式,一寸寸的移動,在地面上留下水漬的痕跡。

  「我自己能走,你們不用管我,都回家去吧,謝謝你們。。。。。。」冬生的聲音從肉團裡發出來。

  當大拿的手電光照在冬生身上,二子嚇得嘴巴張大,緊接著,又自己把自己的嘴巴摀住,尖叫的聲音沒來得及傳出去。

  大拿這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著手,他只有一個念頭:冬生已經不是人!

  但冬生自己意識不到,他用的是平時的語調,很斯文,也很親切,可這種語氣,再加上這種情形,讓大拿和二小只想遠離。

  「你們回去吧,回去吧,明天我做點好吃的,給你們送去,鋼廠的伙食太差了,你們又都在長身體。。。。。呵呵。」冬生兀自的說著,蠕動了一米多的距離,離自己家的家門越來越近。

  要是冬生就這麼進門,冬生嬸和他家小孩子還不得嚇死!

  大拿首先想到的是這點,對二子說:「快,快,去找個板車過來,我們要把冬生叔拖回鋼廠去!」

  「你跟老沙是神經病啊,一會兒把他送回來,一會兒又要帶回去!」二子直跺腳。

  「我怎麼知道他會變成這樣!」大拿跨前,要去抱起冬生,「趕快去找,讓外人看到,我們脫不開干係。」

  就在這時,冬生的動作突然加快,哧溜哧溜的滾進了旁邊的一個陰溝裡,濺起臭水。

  「完蛋了!」大拿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往陰溝裡跳進去。

  這條老街,規劃中是餐飲一條街,平時陰溝裡都是些餐余泔水之類的穢物。好在生意都不怎麼好,關門歇業了不少家門鋪,開著的就那麼幾家。所以陰溝裡的水,還不至於特別骯髒。

  水並不深,大拿跳進去之後,只到腰部,但冬生是個肉團,一落到水裡,立刻失去了蹤影。

  大拿舉起手電在陰溝裡走了一段距離,沒有找到冬生。

  陰溝露天的部分,走完了,要再找,就只能進入預制板蓋著的地下。

  大拿望向那個黑森森的孔洞,聽到裡面傳出一聲聲細微而沉悶的響聲。

  我聽到老沙說起大拿見到冬生變成了一團肉呼呼的東西鑽入下水道跑了。不禁吭哧一聲笑出來。老沙見我這個反應,略微點點頭,「你覺得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我擺著手說,「這段內容一定是二子說給你聽的,絕不是大拿。」

  「你的意思是二子是個膽子很小的人,他看見恐怖的東西,會誇張數倍。」老沙說。

  「一定是這樣。」我堅定的點頭。

  「但是後來大拿也說起過冬生的確是身體軟成一團,鑽進下水道了。」

  「我來推測這種情況吧,」我對著老沙說,「那個蓄水池裡肯定有某種細菌,肯定是真菌一類的東西。」

  老沙眼睛睜大,「有點靠譜了,你說給我聽聽。」

  「你說的冬生身上發生的事情,都和真菌感染有關。」我慢慢的說,「首先,冬生是接觸到蓄水池裡的水,甚至喝過,才開始有問題的。他身上濕漉漉滑膩膩的,那就是真菌在身上巨量繁殖的現象。還有冬生從水裡出來之後,說過一些不靠譜的話,這說明真菌的毒素能夠影響到他的神經,甚至是大腦。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身上軟乎乎的,爬到下水道裡,讓我想起了一種東西。」

  「是不是地下的東西?」老沙看來是贊成我的推測。

  「是的,」我對老沙說,「有一種東西,其實是種黏真菌,生活在地下的泥土裡,肉呼呼的一團,時間長了,還會長出口鼻的模樣,所以很多不懂科學的人,從地下挖到這種東西後,就會很害怕,認為冒犯了什麼東西。」

  「你別吞吞吐吐的了,」老沙說,「直說吧。」

  「太歲。」

  「那你怎麼解釋,那些挖到太歲的人,家裡會有人生病然後死亡的事情,」老沙說,「中國自古就很忌諱太歲這個玩意。」

  「我剛才說過了,太歲是一種黏真菌,這種真菌的品種很多,」我回答老沙,「所以雖然大致的形狀差不多,不過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真菌是會傳染到人的身上。有的真菌完全無毒,甚至可以食用,他們和蘑菇是近親。和蘑菇一樣,這種黏真菌,有的可能會產生毒素,而且都是神經性的毒素,破壞的就是人體的神經系統,讓人癲狂。有的真菌感染性很強,會迅速在人體的組織上繁殖,比如冬生身上的粘液,就是真菌症狀,不過冬生身上的真菌更加厲害,不僅是在皮膚表面上繁殖,能溶解肌肉組織,甚至骨骼,這也就是說明了冬生為什麼身體軟成一團,身體的肌肉皮膚組織脫落。但是還能爬動。」

  「那他為什麼會想往地下鑽下去?」

  我笑了兩聲,「幸虧你遇到我這種從小喜歡琢磨自然神秘事物的人,不然還真被你給問倒了。」

  「看你這麼有信心的樣子,」老沙說,「早知道當年就把你帶著跟我一起去虎符鎮了。」

  「別,」我連忙擺手,「我就是個只會說的,讓我去做什麼,比你差得遠了,你還記得你能在牆壁上跟壁虎一樣攀爬,這種本事,我一輩子都學不來。」

  「不說這個了,」老沙說,「就如你所說,冬生身上感染了某種厲害的黏真菌,他為什麼要爬到地下。」

  「世界上幾乎所有的植物,都是靠光合作用生長的,但是還是有例外。」我對老沙解釋,「比如某種生長在地下的真菌,它們不僅不依靠光合作用生長,而且非常害怕陽光。」

  「怪不得冬生出事都是晚上,而且一定要回到水中,並且鑽到地下。」老沙又問我,「可是我和大拿都下了蓄水池,為什麼我們沒事。」

  「第一,」我對老沙說,「你和大拿沒有喝過蓄水池裡的水。」

  「這個跟喝了水有很大關係嗎?」

  「這個我不好解釋,」我接著說,「第二,我跟你說個事情,我唸書的時候,住集體寢室,你知道學生嘛,都是很不愛乾淨的,所以腳氣傳染的很厲害。但是總有那麼幾個人,是不會得腳氣的。」

  老沙笑:「我們明明說黏真菌,你又扯到腳氣上幹嘛?」

  「腳氣就是真菌感染。」我攤攤手,「有的人怎麼樣都不會被傳染,有的人卻相反,甚至連手上臉上都長了癬瘢,這就是不同的人,對真菌的抵抗能力不同的緣故。」

  「我和大拿沒有被感染,」老沙說,「可能和我們的身體體質有關?」

  「就是這樣啊。」我輕鬆的說,「很簡單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