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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六節 暮色梵音

  眾人自打進到金佛殿以來,幾乎是步步凶險,說不上有多少次轉到鬼門關。頂住腥風血雨,全憑半仙與索達神通廣大、手眼通天才險險逢凶化吉。

  此時,淡淡的霧靄盡散,月華如水,大漠的月亮又圓又大,將銀輝傾洩下來,整個金佛殿都淋浴在光華之下。

  悠揚傳來的誦經理佛的梵音,清麗、和雅、抑揚,歌佛詠法,音韻屈曲升降,甚深如雷,清徹遠播,聞而悅樂。聽之如鶴鳴九皋、林籟泉韻。

  金佛大殿裡金光四射,香煙繚繞,鐘鼓齊鳴,誦經、佛號,祥瑞五色之雲,佛光普照。金佛殿果真名不虛傳。

  此時,我感覺疲乏的身體有說不出的舒暢,彷彿每一個毛孔都張大了在呼吸,過去的幾十年歲月就在腦海中一一閃現,有悲傷、有喜悅、有恐懼、有無奈,人生苦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耳邊傳來的梵音,如醍醐灌頂一般,讓我有一種靈光閃現的感覺,靈台清明,大徹大悟……

  雙膝一軟,就要跪倒下拜……

  "大勝,醒一醒!"

  忽然好像聽到是半仙的聲音,同時,耳朵也被什麼東西塞住了。

  猛然間清醒過來,見半仙一邊用力拽住我和阮途,一邊撕下衣角,團成小球塞進我們耳朵裡。

  時間已是深夜,半空中只有一輪彎月投下慘白的、幽幽的光線。金壁輝煌的金佛大殿,仍然是陰冷無比、暗含殺機。什麼暮鼓晨鐘、佛光、祥瑞,一切皆為虛幻。

  而身邊的眾人卻仍沉浸在梵音中陶醉不已,大悲大喜,或頓足捶胸大叫自己罪孽深重,或匍匐跪拜、痛哭流涕,或雙目無神、神情漠然地向大殿走去。

  縱然半仙、索達又喊又拽,仍不能阻止幾十人的隊伍。

  我按了按塞在耳朵裡的破布團,穩了穩心神,一把抓住走到我身邊的黃世,剛要去摀住他的耳朵,忽然彷彿又聽隱約的梵音,輕揚、和雅,瞬間使人清醒寧靜的聲音。

  剛一分神,感覺手上的力道一輕,黃世掙脫我的手,癡呆了一般一步步向前走去。

  我剛想喊住黃世,耳邊又傳來誅心一般悠揚、微妙音聲,好像我的身體裡有另一個自己在同我相抗,彷彿進入了夢魘狀態一樣,一切都那麼的朦朧、舒緩,又無法抗拒,努力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什麼聲音……

  趁著還余著僅有的一絲清醒,我咬緊牙關,拔出匕首,插入自己的大腿……

  "啊!"巨烈的疼痛刺激著我全身所有的神經,我忍不住慘叫一聲。

  周圍的情況卻讓我倒吸一口冷氣。

  四十餘人的隊伍,已沒有任何章法地亂成一鍋粥,分散在金佛大殿前面,或哭、或笑、或跪地膜拜、或一動不動半仙和索達兩人,也盤坐在地上,緊閉雙眼,口中念誦著什麼。記起以前聽半仙說過,越是精通此道之人,同樣劫難前,所受的壓抑和打擊越深。

  見兩人蹙眉閉目、苦不堪言的樣子,顯然是在運功自保,再救援別人已經指望不上了。

  腿上的疼痛持續襲來,驀地,抓著匕首的胳膊肘兒,碰到了掛在腰間的手雷。

  心隨意動,事急從權,我不假思索摘下腰上的五個手雷,快步跑向金佛殿。

  才一抬腳,腿上一陣巨痛傳來。

  好在有疼痛感沖淡了梵音的侵擾。我咬緊牙關,一隻腿用力,受傷的腿輕點地面,連跳帶跑地衝到金佛殿前。解下鞋帶,將五隻手雷綁在一起,一口氣將引扣全部拉開,猛地揮起右臂,將綁好的五隻手雷扔進金佛殿中……

  "轟!"

  地面一陣顫動,巨大的爆炸將金佛大殿入口炸得稀爛。大殿頂層坍塌,牆倒柱折,磚石橫飛。濃濃的硝煙騰起,直衝夜空……

  眾人瞬時從爆炸聲中清醒過來,癡傻了一般望著前方原本佛光萬丈、金碧輝煌的金佛殿,此時已是牆倒屋塌,一片廢墟,一付不相信自己眼睛的神情,竟然無法分清此夢或彼現實?!仍處於一種迷濛的狀態中。

  情急之下,我一把搶過附近一名手下的槍,對著夜空扣下扳機……

  噠噠噠……

  "快後退!危險!"打完一梭子子彈後,顧不得換上彈夾,我大聲喊叫著。

  一夜之間歷盡生死、戰火淬煉過的眾人,徹底清醒過來後,顧不得多問,相互掩護著,快速後撤。

  "勝哥,咋弄地?"阮途一邊掃視著我腿上的傷口,一邊和黃世扶著我向後撤。

  半仙和索達也隨眾人一起撤退。

  待後撤幾十米後,見暫時並無危險*近,半仙便吩咐就地休整,檢查彈藥、裝備。阮途安排手下在四周警戒。

  說起剛才的驚險,眾人嗟悔無及。連半仙和索達尚不能倖免,只是苦苦運功抵擋,更何況普通不識陰陽術數的眾人。

  徐碩和索達清點了人數,雙方手下還都在。好在受惑時間短,並無大的損傷。但看眾人身體、精神雙重受挫,短時間內只好暫時休息,進行自我調整。

  "漠北雙雄"幫我拔出匕首,敷上隨身帶著的刀傷藥,包紮妥當。

  "這次多虧了大勝,我們才能倖免於難!"索達拍著我的肩膀說道。

  "和*師、半仙做的相比,不算什麼,只是僥倖罷了!這五行絕陣真是神鬼莫測,殺機隱現竟沒有半分預兆!"我摸了摸包紮的傷口,隨口說道。

  "這金佛殿裡面,會"我……先前看見的是仙境一般,可當我正要踏進大殿時,那些仙佛突然都變成了厲鬼,仙境也變成了阿鼻地獄。"當時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手下,面色慘白地顫聲說道。

  "唉!"半仙與索達對視一眼,同時歎了口氣。顯然,兩人對剛才岌岌可危的情形,仍心有餘悸,特別是自詡法術高強,一髮千鈞之際,不但未能對眾人施以援手,就連自己也顯些墜入魔道。

  "梵音是指佛菩薩之音聲,也就是清淨微妙之音聲。也有人稱之為'使人清醒寧靜的聲音'。梵音具有四辯八音之妙音。佛三十二相中,也有梵音相。"索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對我們說道。

  "曾有讖言,說'暮色梵音、末日來臨',本以為只是一句佛理,一直不得深解。在金佛大殿前,忽然聽到梵音,又是夜晚,猛然想起這句讖言,想示警已來不及了,聽到梵音,法陣也就隨之啟動!"半仙不無遺憾地說道。

  "法陣?剛才那個是什麼法陣?!我們好像除了聲音,還有一些幻覺,沒有見到什麼有形的實物。"阮途邊想著剛才的情境邊問道。

  "我聽剛才的聲音,應該是……'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梵音',體會其中的深奧妙義,而起觀照,五蘊皆空……半仙大神,我說的對不對?!"索達忽然扭頭看著半仙問道。

  "佛道不兩立!你說的我不懂!"半仙神色泰然地說道,"不過,既是梵音,必是誦佛講經,這五行絕陣之內,並無一活物,顯然是在大殿內八十八尊金佛上附以靈咒,法陣啟動自行釋放所附之魔音,攝人魂魄。此法陣當為'金'!"

  "此梵音金陣,就相當於是電磁波和對講機的關係,人體就相當於是一個有記憶的磁場。"索達連連點頭補充道。

  "這佈陣者當真奇怪,在'血池'曾設一迷幻陣,在此又設一迷幻陣。就不怕人識破,功虧一簣嗎?!"我大惑不解地問道。

  "哎,此幻陣非彼幻陣!血池幻陣為水陣,乃幽冥,主邪惡,攝心魅惑,是通過眼睛迷惑人的心智。"索達說道。

  "此金佛大殿幻陣為金陣,梵音,超然,音聲清淨、平和而深遠。也因此最不被人防備。是通過聽覺招人魂魄,一邪一正,識破前陣者,不會再有所防備,必為此陣所惑。真是用心良苦啊!"半仙接著索達的話說道。

  "那……這個金陣,我們如何去破?!"我接著問道。

  "如果以金佛為靈媒施法,必然是按天干地支,四維、八方、十二星辰、二十八天宿的方位,行軍佈陣般排布。八十八"半仙大神所言正是!剛才大勝用手雷炸毀大殿前庭,似乎動搖了此金陣的佈局根基。"索達望著不遠處黑乎乎的金佛大殿,思忖著說道,"而且,我們僅後撤幾十米,梵音便不再傳過來。可見其魔力已弱。五行相生相剋,火能克金!不如……"

  "阮途,讓大家把餘下的手雷全部拿過來。"我說著,看了看表。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手錶的指針,已經指向凌晨一點。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黃世神情漠視然地說道。

  我暗自盤算了一下,減去返程的時間,我們最多還有一個小時,目前尚有金、火兩陣未破。如果在凌晨兩點之前,仍不能打通這五行絕陣,即使僥倖逃脫金佛殿,也無法避開黑沙塵暴。

  眾人將身上餘下的手雷堆積到一起,阮途手下數了數,一共七十五隻。

  我將隊伍分成前後兩陣,第一陣由阮途、徐碩各自率領挑選的精幹手下五人做為前鋒,配備大火力槍支,帶上所有的手雷,去炸毀金佛殿內的梵音法陣。其餘人列做兩排為第二陣,由半仙和索達率領,呈扇形掠陣,與第一陣間隔不過五米。

  "如果聽到梵音,一定要穩住心神!勝敗在此一舉!"半仙特意囑咐道。

  "啊……不如,我們再休息一會兒。等準備妥當了,再一齊出發。"索達插言說道。

  "好,我們大家各自準備,十分鐘後出發。"半仙說道。

  那邊,索達拿出符紙,畫著符咒,然後點燃,將紙灰加水沖過後,用手指沾著符水,分別在手下的頭部一一畫著。

  "這個*師在做什麼?"黃術好奇地問道。

  "靈符火化後加沖,稱之為陰陽水。可將符咒的靈力封印在被施法者身上,保持意志不惑。"我瞅了瞅正忙活著的索達,心裡想著他那法子是否還有用。

  "正好借此機會,有件事情要安排一下。切記!"半仙臉色凝重地說道,"一會兒,若順利進到金佛大殿,千萬不要碰那些金佛!無論是倒在地上的,還是規整擺放好的!要記得通知每一個弟兄。切記!"

  "啊?可是……"徐碩張大了嘴巴,一付滿不甘心的樣子。

  "我觀此金佛大殿,表面雕樑畫棟,實則幽暗陰森。其以金佛佈陣,既可幻化梵音,又可幻化惡鬼。金佛既然有如此魔力,必然有魔靈附體,或是附有怨魂煉化妖邪之氣,為不詳之物,取之必引禍上身!"半仙說道。

  "我想起來了!"黃術猛然間說道,"聽聞很久以前,在西域有一種極為厲害的'降頭術',需用"哪裡會同時有極純淨與極邪惡的兩種魂魄?!這傳聞也太荒誕了!"阮途不以為然地說道。

  "是將有血緣的祖孫兩代人拘起,當著老人的面,用石碾將剛出生的嬰孩碾成肉泥,再將狂怒悲苦的老人用銅汁灌頂。由巫師施法攝取其魂魄。"黃術說道。

  "……"身邊眾人驚悚地說不出話來。

  "這金佛身上,一定被附上了這種'降頭'。一會兒,'漠北雙雄'和阮途只管去取'天蠍羅盤'。大勝、徐碩和我一起,對付'其他'人!"半仙說道。

  索達用陰陽水給自己手下繪好護身符咒後,眾人分做兩陣一起出發。

  遠遠的看去,金佛大殿的前庭,已被我用手雷炸得千瘡百孔,一片破敗之像。

  眾人小心翼翼地走近,距大殿約十米左右時,悠揚的梵音又在耳邊響起,不過,照比原來聲音小了許多……

  猶是如此,眾人還是一陣騷動,面露驚慌之色。

  做為前鋒的阮途、徐碩兩隊人,也猛然站住,似乎又進入到了恍惚、失神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