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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秩序

  顧遠山掐滅了煙頭,又身上去拿煙盒,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時,有些焦躁的把煙盒扔在地上,抬頭看我一眼說:「在東海的時候,你問過我,在這次計劃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其實事情並非是你想的那樣。」
  「還有真的嗎?」我原本以為再一次見到顧遠山會很記恨這個人,可現在發現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哀莫大於心死,我的心裡早已沒有這個人留下的痕跡,他做什麼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就連我的名字,也不過是取的一個代號,也是,反正我一直都是活在代號下面的人,至於叫什麼已經無所謂了。」
  「不是這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後來我才知道,二十年前發生在羅布泊的核爆,原來是你下達的命令,就是說在你原定的計劃中,你是打算除掉我們的,可最後你卻選擇了救我。」
  「你不是期望我一直都是那個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救你就是錯誤。」我苦笑一聲看著顧遠山。「或者說,我應該讓你失望了吧,明明應該是殺戮無常的我,居然還會動了惻隱之心。」
  「那的確不是我熟悉的你,因為你絕對不會被情感所左右,你堅定的事是不會受到任何羈絆,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意識到你為什麼會救我。」
  「為什麼?」
  「因為那根本不是你!」
  「……」我微微皺起眉頭,重新打量顧遠山。「那我是誰?」
  「你當時把項鏈交給我時,說過一句話,再合適的時候再交還給你,我一直不明白你這樣做的目的和含義,直到後來我才意識到,你早就知道將來會發生的一切,那條項鏈是讓你記起是誰的關鍵。」顧遠山停頓了片刻,目不轉睛注視我。「救我的其實就是後來的顧朝歌,那個時候交給我項鏈的人,是將來的你。」
  「我說的沒錯吧,那就是一個錯誤,如果當時我沒有救你的話,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至少我不會被你在胸口開一槍。」我不置可否很平靜回答。
  「不,我向你開槍其實是在幫你糾正錯誤,或者在提醒你重新從歧途中返回正途。」
  「有意思,你開槍殺我,可我怎麼聽起來,感覺還應該感謝你才對?」我冷冷一笑。
  「到現在難道你還不明白,根本不是我籌謀已久的計劃,我一直都是按照你的計劃在執行而已。」
  顧遠山心平氣和對我說,我把項鏈交給他,就意味著我知道後面會發生的一切,核爆之後,他把我帶離羅布泊,雖然我失去了身體,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放棄,直到他發現,隨著我一天天長大,我根本記不起之前的一切。
  顧遠山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我是支撐117局發展下去的根基,一旦失去我,幾十年的研究和心血都將付諸東流,因此他才和鄧青計劃讓我重新經歷之前的一切。
  他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喚醒我失去的記憶,與其說是顧遠山安排了這一切,還不如說是我未雨綢繆,讓他為我做的這一切。
  「一顆子彈是不可能終究你的生命,別人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在東海的時候,我向你開槍,是因為你作為顧朝歌,對我的情感根深蒂固無法割捨,而你不需要這些阻礙你的東西,所以我必須般你清除。」
  「我是血肉之軀,你那一槍衝著我胸口來,你現在告訴我不是想殺我?」
  「我親眼看見過你行走在雷電之下,也目睹過你在核爆中安然無恙,子彈能殺死凡人,可你不是……」顧遠山沒有任何辯解。「你不是說過,人只能死一次,所以你現在無所畏懼,可你我心裡都明白,只有神才能真正的無所畏懼!」
  我摸了摸下巴,若是在之前顧遠山給我說這些,我一定會認為是荒謬的無稽之談,但細想卻發現其實他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如果顧遠山沒有出現,並且沒有告訴我真相,到現在我還在為他牽腸掛肚,而他那一槍讓我輕而易舉放下了羈絆,也加速了我重新去認識自己的存在。
  並非是顧遠山想把我變成曾經的那個人,而是我借助他,想重新成為那個人。
  「你真相信我是神?」我試探著去問。
  「或許還有另一個說法,當我看見在崑崙金闕之巔的船塢時,相信那艘傳聞了幾千年的船是存在的,後來隨著你我接觸到太多不可思議的神跡,那是凡人掌握不了的能力,一切都來自於超越我們太多的第一文明。」顧遠山很平靜的回答。「你應該就是來自於那個文明的人,你擁有著我們無法企及的力量,對於我們來說,你就是神。」
  看起來我還真低估了顧遠山,從這些蛛絲馬跡中,他竟然可以抽絲剝繭推斷出這麼多事,而且全都是正確的。
  「這就是你一直追隨在我身邊的原因?想要得到我擁有的力量,或者說覬覦去成為神?」
  「不,凡人永遠不可能成為神,那是無法逾越的距離,甚至連接近都不可能,我追隨你是因為,我相信只有你才能幫我完成和實現最偉大的信念。」
  「你的信念到底是什麼?榮耀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我發現原來並沒有看懂顧遠山。
  「都不是,這些是世人最無知和貪婪的追求。」
  「那你追求的又是什麼?」
  「我經歷過戰爭,親眼目睹過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場面,為了不同的理念和目的,人和人之間可以相互殘殺,自古以來的戰爭都是因為權利的爭奪……」
  顧遠山神情凝重看著我,表情很低沉繼續說下去,他見到自己的戰友倒下,而身後還有義無反顧向前衝殺的同伴,槍林彈雨中不斷有生命被終結,那一刻生命變成最廉價的東西,沒有人再去敬畏和珍惜。
  活下來的人變的越來越麻木,收拾完戰友的屍骸後,又一次投入下一場廝殺,顧遠山很幸運,他最後活了下來,他也因此得了榮耀,可沒有人會真正去思考,這些榮耀到底是用多少人的性命換來。
  而這樣的榮耀只代表死亡暫時結束,沒人知道下一次廝殺會在什麼時候爆發。
  「這一切都是因為人性的貪婪和慾望,在沒有約束力的情況下,這種用生命作為代價的慾望會如同瘟疫一般永遠的蔓延下去。」
  「這是誰也更改不了的事實,只要有人存在就會永遠有紛爭。」我在心裡暗暗歎息一聲,就連神域之中都充斥著一樣的血腥和殺戮,何況這個凡人的世界。
  「不,是可以改變的,之前不行,是因為所有人對這種混沌的狀態習以為常,認為這是應該存在的也是無法避免的,但是你出現以後,這一切就可以被改變。」顧遠山的眼睛中流動著激動和憧憬。
  「我?我又能做什麼?」
  「你擁有著凡人無法企及的力量,是毋容置疑的強者,我們在萬象神宮中發現的碑文碎片就可以研製出具有毀天滅地的武器,一旦你帶領我們找到月宮九龍舫,我們完全掌握上面的神力,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締造一種新的秩序。」
  我眉頭微微一皺,我一直以為顧遠山追求的信仰是延續117局的輝煌,但萬萬沒想到,他追求的竟然遠遠超出我的想像。
  「你想締造一種什麼樣的秩序?」
  「人性的貪婪就是因為沒有約束力,或者說沒有讓人去遵守秩序而不敢去違背的秩序,但是人卻敬畏神,因為神擁有著人無法去質疑的強大。」顧遠山越說越激動。「你試想一下,如果我們掌握了那艘船上的一切,將會創造出全新的格局,從而打破持續已久的混沌,到那個時候,每個人都會很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在這個新的秩序中,沒有殺戮也沒有紛爭。」
  「說到底,你想要的是月宮九龍舫上的力量,你說人性的慾望是貪婪的,你如今所做的一切何嘗又不是。」我終於是聽明白了顧遠山的信仰,只不過嗤之以鼻。「這些力量你打算用來幹什麼?你如何去用這些力量締造你所謂的新秩序?你不過是想研製出威力更驚人的武器而已。」
  「武器只是一種手段,用來維繫這個秩序的威懾力,只要遵守這個秩序,曾經的混沌和黑暗將徹底的消失,難道你不希望看見這樣的局面?」顧遠山看著我,似乎在等待得到我的認同。「我忘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你是無法體會這個紛爭不斷的世界,無時無刻都充斥著殺戮和毀滅,你更不可能認同我的信念。」
  「不,你錯了,我或許比你知道的更深刻。」我目光堅定的看向顧遠山,還有誰能比我更清楚呢?直到現在我還能回想起雪域中那終年不斷迴響在我耳邊刺骨的寒風。
  這就是歸墟和其他神族為我們制定的秩序,族人被屠戮和追殺,就因為我們違背了秩序,或許在那些神族看來,龍伯就應該生存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中,然後自生自滅。
  當然,我們也能和其他神族共存,前提是必須遵守他們的秩序,作為交換我們會得到被延長的壽命,但一舉一動都必須循規蹈矩,若是行差踏錯的話,會被毫不留情的剿滅剷除。
  這和顧遠山所堅持的信仰和所謂的新秩序何其的相似,我沉默了很久,還沉浸在神域的記憶中,當我抬頭再去看下顧遠山時,我的目光亦如當年我誓死時一般堅毅不拔。
  「你的秩序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礎上,或許你真的能做到,而且這個秩序之中可能真的沒有殺戮和紛爭,我也相信這是一個很宏偉遠大的信仰,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個秩序或許會拯救混沌中的世界。」
  「你,你也認同我?!」顧遠山激動不已。「我就是這樣想的,不,還有鄧青,他和我的信仰一樣,這本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事,直到你的出現,是你讓我重新有了信仰,而且只有你能帶領我們完成。」
  「不過你的這個秩序中卻少了一樣東西。」
  「少了什麼?」顧遠山追問。
  「自由!」我很平靜的望著他。「在這個秩序中,你剝奪了自由,每一個人會循規蹈矩,但是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沒有自己的思想也沒有信念,這和死人又有什麼區別,你以為靠武力就能鞏固你所謂的秩序?不!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這樣的秩序終究會被打破,只不過是時間的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