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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十三道門楣

  龍脈!
  葉九卿說出那兩字,我和宮爵還有田雞都半天沒說出話,這個虛無縹緲的詞卻讓多少人趨之若鶩,傳聞中得龍脈可得天下。
  我現在終於明白姑蘇凌家為什麼會風雨百年依舊屹立不倒,一個能掌握並且探查龍脈的世家,即便是改朝換代一樣會被奉為上賓。
  我雖然不相信這些玄乎的東西,可看得出歷代帝王卻深信不疑,凌家能找到龍脈,同樣也能毀掉龍脈,對於帝王來說,凌家擁有毀掉江山的能力。
  十三道門楣和八階半的台階,足可以看出這個並不張揚風水世家的地位。
  「凌家世代精通風水玄術,龍脈都能找到,何況是埋死人的風水寶地,凌家先祖留下祖訓,但凡凌家後人不得盜墓,否則逐出宗祠。」葉九卿喝了一口茶聲音低沉。「我和凌然也算有幾分交情,我剛出道的時候年輕氣盛,曾隱藏身份向他討教風水堪輿,凌然豁達磊落,和我一見如故秉燭夜談,讓我受益匪淺,我探墓的本事中關於風水方面的,多是受凌然指點,後來他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也知道我學這些是為了盜墓,當即和我斷絕關係,趕我離開蘇州,並警告若是再踏足蘇州半步,定毀我雙目。」
  聽葉九卿這麼說,想必凌家先祖也是睿智之人,凌家所擁有的不傳之秘關乎天下社稷安危,沒有哪個帝王希望自己提心吊膽坐江山,與其說是對凌家禮遇有加,還不如說是希望凌家別節外生枝。
  凌家先祖應該知道,這樣的能力會帶來的除了風光,同時還有災劫,所以才會留下祖訓,葉九卿說第一條是不能盜墓,原因我能想到,凌家所掌握的風水秘術,足以讓其找到任何一個按照堪輿術下葬的陵墓。
  本來就是眾矢之的,若是再盜墓,便會天怒人怨,今朝可以盜墓,誰知道什麼時候會斷龍脈,這都是招殺身之禍的事。
  「違反祖訓要被逐出宗祠,凌然如今掌管凌家,他居然會幫花惜雙的忙?」將軍叼著煙滿臉焦慮。「到底什麼原因,讓凌然可以違背祖訓?」
  「我也想不明白,如果是探墓,而且又在蘇州虎丘,有凌家的人在,何必要讓我插手,如果連凌家都找不到的墓,我葉九卿就更望塵莫及了。」
  「花惜雙拿著救您命的事找上門,意思再簡單不過,就是算準您無論如何也不能推脫。」我揉了揉額頭說。「看起來蘇州一行,我們必須得去。」
  「一個明代宦官墓就搬出姑蘇凌家,而且指名道姓要我去,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花惜雙能在這行當裡立足,什麼世面沒見過,雖說青花松柏花觚中的松瓶的確珍貴,但也不足以讓花惜雙下這麼大功夫。」葉九卿的指頭在桌上有節律的敲擊一會,看向我說。「這一趟你們千萬小心點,什麼事都留一個心眼,既然是在蘇州,任何事都聽凌然的,千萬別擅作主張。」
  我點頭看時間尚早,擔心夜長夢多,打算立刻動身出發,葉九卿估計在房裡思前想後還是放心不下,他追到門口叫住我,再三叮囑:「你處事圓滑我倒不擔心你吃虧,不過此行是去蘇州,人生地不熟,我擔心是你脾氣,要知天外有天,凡是隱忍為上,凌然性子倔強而且不易變通,人家屋簷下該低頭你還是得低。」
  「要不我陪他們走一趟。」將軍應該是看葉九卿放心不下。
  「你就別去了,凌然對我耿耿於懷,他知道你跟著我,你去反而不妥。」葉九卿深思熟慮還是搖搖頭。「朝歌畢竟是晚輩,就算凌然想和我計較,也犯不著衝著三個小輩去。」
  我們回房收拾好東西,出來的時候田雞停下,看他神情猶豫,像是在想什麼,最後折了回去,站在葉九卿門口:「魏叔,掌櫃,我在房裡存著之前賺回來的金條和那座金睚眥,您們尋找合適幫我脫手。」
  「怎麼?等著用錢?」葉九卿坐在屋裡看了田雞一眼。「讓朝歌帶你去當鋪找趙閻,你吱個聲就行,他會給你。」
  「不是。」田雞撓撓頭憨憨一笑。「每次跟他們出去,總是九死一生的,我就尋思這些東西留著不踏實,成天惦記著,早些給賣了我也就不想了,原本想著這一趟應該正常點,聽您們這一說,我估計又不正常了。」
  「瞧你這點出息,一個太監墓就把你搞成這樣,躺在墓裡的不帶種,怎麼你也沒有?」將軍嗆了田雞一句。
  「我站著撒尿的,還怕一個死太監。」田雞腰板一挺不服氣的說。「主要是再過一段時間,我爹快過壽,我想著得送點東西給他。」
  「你爹過壽是大事啊,要不蘇州你就別去了。」我跟過去對田雞說。「你出來也這麼久,是該回去看看,那些金貨應該夠置辦些像樣的東西。」
  「百善孝為先,朝歌說的對,你還是先回家看看你父親。」葉九卿說。
  「算了。」田雞細想了半天,苦笑一聲。「老頭子過壽該高興才是,我這回去指不定會和他吵成什麼樣,萬一氣出病來,我就成罪人了,還是不見的好。」
  「你要不方便,把地址和你父親名字告訴我,我安排人送壽禮過去。」葉九卿說。
  「不,不用了。」田雞遲疑一下,他這個人憨直,心裡和臉上都藏不住事,看他表情似乎是不想別人知道他家的事。
  我們到蘇州已經是三天之後,按照花惜雙留給我們紙條上的地址,在城外西郊找到一處大宅,遠遠看去粉牆黛瓦,臨河水閣,典型江南小橋流水人家風格的宅院。
  江南名居多舒雅婉約,可我們眼前這座宅院卻莊重肅穆,尚樸去華,氣勢如虹,田雞站在門口先是數了上面門楣,然後走上台階,回頭告訴我們,居然真和葉九卿說的一樣。
  我往前走了一步,抬起頭認真的欣賞著這座建築傑作,古色古香但卻依稀可以辨識出年代久遠的門楣,還有就是門口那兩座脖子高高仰起的大石獅子,這座年代久遠的古宅,歷經滄桑和歲月的洗滌,從石獅的光滑程度看,至少已經存在了幾百年。
  敲開門說明來意後,被人帶進古宅之中,沿著青磚漫地的路往前走,我們這才吃驚的發現這座宅院有多大,行走在裡面猶如漫步在山水之間。
  院內古木參天,環山銜水,亭台樓榭,廊回路轉,我們到的時候剛好是晚上,月色下的古宅翠山碧水、曲徑幽台別有一番洞天。
  帶路的人把我們帶到一處亭台前,我抬頭看見上面三個飄逸的大字。
  流杯亭。
  亭裡坐著一個年紀和葉九卿相仿的男人,手裡端著茶杯漫不經心抬頭,我看見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頗有風霜之色,額上鐫刻的皺紋,兩鬢夾雜著銀絲,眉毛和鬍鬚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澤。
  可這人眼睛卻依舊明亮,顧盼之際,極有威勢。
  「葉九卿這個老狐狸,人越老膽也越小,他自個不敢來見我,就派你們三個毛頭小子來。」那人冷冷一笑說。「怎麼,他還怕我廢了他雙眼?」
  能這樣說葉九卿的除了凌然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不過姑蘇凌家在葉九卿口中推崇有加,本以為凌然應該是意氣風發才對,可眼前亭中的凌然卻是愁眉不展一臉煩憂。
  「掌櫃說和與您是故交,多年不見本想敘舊,可掌櫃家中有事不便遠行,便讓晚輩三人代勞,臨走時再三叮囑姑蘇凌家聲名遠播,讓晚輩到此千萬別行差踏錯,如有僭越之處還望您多多包涵。」我嘴上說的客氣,可頭卻仰著,嘴角掛著不羈的笑意。
  「你這話我怎麼聽不明白,敢情你還想著在我這兒行差踏錯?」凌然瞟我一眼,低沉的聲音從亭子裡傳來。
  「不是您不懂,是我家掌櫃一直不懂。」我不卑不亢回答。
  「葉九卿通透的很,他有什麼不懂的?」凌然漫不經心的問。
  「掌櫃說他年少曾在這裡逗留數月,承蒙您提點讓他受益良多,可終究是少不更事,隱瞞身份觸了您忌諱,他說您當年一氣之下趕他離開蘇州,說是日後若再敢踏入蘇州半步,您便毀他雙眼。」
  「這話是我說到,當年是姓葉的居心叵測,我當時沒廢了他已經是仁至義盡,這話到現在依舊有效。」凌然一臉傲氣回答。「難道葉九卿不懂我這話的份量?」
  「當然不是,我家掌櫃說您豪爽磊落,而且言出必行,只是晚輩告訴他,您德高望重又豈會為這點小事計較,倘若掌櫃真來蘇州,這事都過了多少年,相信掌櫃和您定能冰釋前嫌。」我從容不迫回答。
  「不可能。」凌然斬釘切鐵聲音冰冷。「你不相信就讓葉九卿來試試。」
  「掌櫃也是這樣說,說您怕是放不下,我就勸掌櫃,這要真是來蘇州讓您廢了他雙眼,俗話說山不轉水轉,指不定您哪天也得到咱四川去,我家掌櫃在姑蘇凌家出了事,這帳怎麼也得算到您頭上,到那時,您是留手還是留腳,晚輩讓您自個選。」
  「你……」凌然猛然站起身,一臉暴怒,還沒開口又被我打斷。
  「您上了年紀,四川氣候悶熱,您這身子骨怕是受不了,您要是不能去固然是好,可姑蘇凌家也算是家大業大,人丁興旺,其他凌家人去也一樣,總之掌櫃打小教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但有仇的話……咱們盜墓的沒那麼多規矩,老子還不上,兒子還,兒子不在孫子還。」
  「你……」凌然應該是沒想到我說這樣的話,怒不可歇,剛開口又被我搶白去。
  「我這話一說完,掌櫃立馬呵斥教訓我,他說您怎麼會和我們這些盜墓的粗人一般見識,您可是德高望重聲名遠播的高人,自然懂得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讓我千萬別把一身匪氣帶進了凌家這赫赫有名的宅子。」我很自然的淡淡一笑,聲音變得平和客氣。「晚輩不會說話,剛才就說了,有什麼行差踏錯,僭越的地方,您一定得多包涵。」
  凌然硬生生被我逼的說不出話,抬起的手指著我許久沒放下去,好半天我才聽見他深吸一口氣。
  「葉九卿像你這般大的時候,還沒你這樣強橫,難怪葉九卿會讓你來,看樣子葉九卿是後繼有人,這都幾十年了,還沒誰敢在凌家的地界上威脅我,葉九卿既然告訴過你別行差踏錯,你說這些話就不怕有命進這宅子,沒命出去?」
  「我打小跟著掌櫃,簽的是斷當的當票,命都是掌櫃的,他讓我來,生死您看著辦。」我笑的很輕鬆。
  「你真不怕死?」凌然向前走了一步,月色下我看見他抽搐的嘴角。
  「男兒到死心如鐵!」我不怕凌然,倒不是因為凌然不敢把我怎麼樣,而是他不敢把花惜雙派來的人怎麼樣,所以我有恃無恐。
  我的腰挺的更直,對著凌然笑的一點也不做作,他和我對視良久,居然搖頭淡淡一笑。
  「葉九卿探了一輩子寶,想必最讓他得意的,應該是你才對,敢在我凌家撒野,你比葉九卿當年還有種,你叫什麼名字?」
  「顧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