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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種黑暗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慢慢的,聲音才逐漸清晰起來,我首先聽到的是哭嚎聲,緊接著,便聞到濃烈的汽油味,戌時,有人將我扶了起來,叫道:「吳哥、吳哥……咳咳。」

我聽出來,是同子的聲音,但我一睜開眼,眼前都是血紅的,眼睛沾粘粘的很難受,估計是有血沁入裡面了,我伸手在眼前抹了一把,隨著這個動作,渾身的肌肉都傳來陣陣抽痛,此時,我才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我們的車墜下了山崖,但所幸,這是一個有著六十度角左右的斜坡,因此車子並不是筆直墜落的,而是沿著山坡一路滾下來的,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但汽車的尾燈還沒有熄滅,藉著尾燈望上去,可以看見山坡上有一大片被車子刮出的痕跡。

此刻,我已經被同子拖出了車裡,出了額頭磕出了一點血,並沒有受什麼大傷。車子已經摔成了兩半,從中間露出一個巨大的縫,我就是被同子從那裡拽出來的,除此之外,白雞還有另外兩個夥計大多也是一些皮肉傷,並沒有傷筋動骨,但除了我們四個,周圍沒有任何人。

汽車的頭部正冒著濃煙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炸,從汽車裡面,可以聽到很明顯的哭嚎與呼救聲,我立刻意識到裡面還有活人,喘了口氣,連忙道:「快,抓緊時間救人。」

「等等。」同子一把拽住我,神情急切道:「吳哥,我們救你的時候已經查看過了,你剛好被甩到了裂縫的位置,但車子已經解體了,兩頭都被封住,憑我們是救不出來的。」接著,他指了指車頭冒黑煙的位置,道:「太危險了。」

我看了看其餘三個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難道那兔子要錢的傳說是真的?這種事都能讓我給碰上了?

白雞顯然也想到這一點,看向我的目光帶著感激,道:「要不是吳哥,咱們這次死定了。」

我搖了搖頭,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之前我扔買路錢,也並不是全信,只不過這些年來經歷的多了,買個安心而已,但現在卻真出事了,反而讓我覺得很奇怪。

接著,我對同子道:「你去看看車頭的油箱,想辦法降溫,延長時間,你們兩個跟我救人。」同子見我心意已決,只能咬牙衝到車頭的位置察看,緊接著,他開始用雙手挖土,將挖出來的土往車頭的位置扔,我用腳蹬了蹬地面,發現土質比較潮濕,估計這附近有水源,或者有地下水。

此刻時間緊迫,我也沒多說,直接爬進了車體中央的裂縫裡,此刻我才明白同子所說的『堵』是什麼意思。整個車身被摔成兩截,斷口處由於撞擊,鐵皮呈現內凹的狀態,將斷裂處的出口封死了,要想從這裡救人,只有將鐵車皮全部掰開。

但我們三人,現在什麼工具也沒有,徒手掰顯然不可能,即便真能徒手掰開,也必然要用很長的時間,但根據車頭冒煙的情況來看,時間上恐怕不允許我們慢慢來了。

既然這裡不行,只能從車窗的位置救人,我立刻給三人佈置任務,由白雞和一名叫馬四的夥計去另一截車救人,我帶著另一個外號灰老鼠的夥計去左邊的車窗救人。

車子是側翻的,一側的車窗在下,另一側的車窗朝天,我和灰老鼠先爬到車上面,只見車窗的玻璃好多都已經破了,但裂口並不大,大多只有一個嬰兒大小,成人很難鑽出來,車裡面黑洞洞的,沒有一點光源,只能聽到人的呻吟和哭嚎。

我連忙燃起打火機,藉著微弱的火光,只見車廂內部已經呈現嚴重變形,內部的鐵板完全塌陷,將裡面的情況堵的嚴嚴實實。

車窗裡面,剛好被一塊變形的上蓋擋住,只留出了一條裂縫,完全無法看到內部的情形。

灰老鼠比較機靈,一見這情況,立刻出主意道:「吳哥,裂縫太小,咱們下不去,不如問問裡面能不能遞工具出來。」我朝著裂縫吼了一聲:「遞個工具出來,我們把鐵板撬開。」

片刻後,有一把鐵板手被人從細縫中,慢慢推出來,我估計有人就正好壓在細縫底下,接著,又有很多鐵製的修車器具被遞了出來,這些東西都是修車的配件,原本是放在駕駛位的,而我們此刻正處於車體的中部,估計被困在下面的人,是通過傳遞的方式,將配件給遞出來的,這也說明,車裡的人大多數都活著。

我精神一振,很灰老鼠一起動手,先敲碎整快玻璃,接著利用鐵螺棍當受力桿,用車窗邊緣當支點,使勁將裡面壓下去的鐵板往上撬,隨著我倆的使力,下面的裂縫逐漸擴大到十多厘米,就在這時,一個東西突然被塞了出來,猝不及防之下,我的手差點脫力,緊接著,我一看,才發現被遞出來的是一個備用輪胎,輪胎頓時卡在細縫裡,形成了一個二十厘米左右,可供人進出的裂縫。

我剛想探頭往裡面看,已經有人從裡面往外爬,但他剛冒出一個頭,突然就又掉下去了,似乎有人在下面扯他,緊接著,我發現,車裡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這個裂縫處。

由於車體變形,他們在裡面都只能呈現一種爬行的狀態,完全無法直起,有些人身上血淋淋的,有些只受了些皮外傷。

他們幾乎是爭先恐後的想往外爬,一時間,裂縫裡伸出無數只手,反而堵住了出口,一個人都上不來,就像從地獄裡伸出來的鬼爪一樣。

灰老鼠搖了搖頭,罵道:「一群怕死鬼。」

而另一邊,白雞那邊的情況要好很多,他那邊是後尾,從後尾玻璃救人最方便,已經有好幾個人被扒拉出來,不過由於是坐後面,傷勢都比較重,幾乎不能站立。

就在這時,同子大叫道:「不成,快撤,這車要炸了。」

灰老鼠驚了一下,立刻扯我的手臂,道:「吳哥,來不及了,讓他們自己爬,咱們先扯。」

我看著裂縫裡一雙雙爭先恐後的手,忍不住想直接宰下來,最後我直接一腳踩了下去,被踩中的那幾隻手,頓時縮了回去。

「聽著,車快要炸了,再爭誰也上不來。受傷的先出來,一個個來,誰他媽扯後腿,我直接把輪胎拔了!」我說完,下面的人估計也慌了,緊接著,一雙手伸了出來,我和灰老鼠開始往外救人,同子急的滿頭大汗,一跺腳也爬上來幫忙,整個過程十分迅速,僅僅一分鐘左右,已經爬出了五個人,緊接著就沒人上來了。

我覺得不對,剛剛可不止伸出了十隻手,下面應該還有人。

我朝裡面吼了一句:「快,繼續上。」

下面傳出幾聲呻吟,但沒有人應我。

怎麼回事?

我正打算探頭去看,一個染了黃毛的年輕人道:「下面都是受了重傷的,他們爬不出來的。」我腦海裡嗡了一下,轉頭一看,發現這些被我拉出來的,都是受傷比較輕的年輕人,而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連那個中年司機都沒有出來。

灰老鼠怒了,罵道:「他娘的,吳哥讓受傷的先出來,你們耳朵聾了嗎?」五個人裡三男兩女,沒人吭聲。

此刻,車頭已經黑煙滾滾,即使站在這裡,都已經熏得人想流淚,我咬了咬牙,道:「你們先下去,我再拉兩個人出來。」

灰老鼠驚了一下,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他忙道:「吳哥……咱們已經仁至義盡了,還是快……「

「你先走。」我推了灰老鼠一把,沉聲道:「我命大,死不了。」

「吳哥……」他還想再說什麼,我打斷他,道:「吳哥這輩子虧心事做的多,不想再做了,能救多少救多少,你們放心,先走。」

灰老鼠一咬牙,發洩般的踹了一腳離他最近的黃毛,那黃毛怒了,但估計是明白現在的情況,也沒敢反抗,緊接著,一個扎麻花辮的小姑娘哭哭啼啼道:「快、快跑吧,這車要炸了。」她這一說,其他人才反應過來,連忙往車下梭,一個個囁囁嚅嚅的衝我們說了幾句謝謝,就開始往外跑,很快就與白雞救出的人跑到了一處。

灰老鼠呸了一聲,道:「救了白眼狼。」

這時,白雞衝我和灰老鼠招手,吼道:「快,快下來。」

我大半個身體已經探入了細縫裡,沒空回答白雞的話,只見細縫下面還躺了三個人,一個是司機,已經是半昏迷狀態,眼神朦朧的望著我,腿以一種不正常的姿勢彎曲著,估計是斷了。

一個是一名中年婦女,看不出哪裡受了傷,深度昏迷。

還有一個我認得,是當時座位離我比較近的那個人,五十歲左右,拿著蛇皮口袋,估計是周圍鄉村賣山貨的,此刻就他精神好些,伸著手還想往外爬。

我沖那老大爺道:「別急,先把那兩個人遞給我,我救你們上來。」

這時,我突然聽到灰老鼠的聲音:「你們先走,我們來追你們。」我驚了一下,這小子還不走?

那老大爺此時已經把司機半托起來,灰老鼠竄進半個頭,跟我一起將人往上拉,時間大約只過了三分鐘,三個人就被拉出了車箱,這時我發現,不僅灰老鼠,連同子也沒走。

同子見我們救援成功,立刻拽過那中年婦女往身上一背,急道:「我讓白雞帶人撤,咱們跟上去。」此刻也沒工夫說太多,我們三人一人背一個,一步不停的往外衝。

這山崖底下大多是軟泥土,滲著水汽,黑暗中也看不清環境,但老是打滑,我們只選了個大概方向,就往前跑,此刻也顧不得往哪裡跑,總之離那車子越遠越好。

足足跑了兩分鐘左右,我們身後,突然傳來巨大的轟響聲,如同炸彈爆炸一樣,緊接著,整個世界突然被火光所籠罩,周圍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這時我才看清,我們正處於一條山溝裡。

劇烈的火光如同煙花一樣,轉瞬即逝,我們的眼前又陷入了黑暗,但我知道,危險已經過去了。

我腿一軟,不爭氣的跌倒在地,灰老鼠喘著粗氣,道:「吳哥,是不是咱們的買路錢起作用了?」

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下次再遇到這種事,給一千。」

灰老鼠抹了抹頭上的汗,道:「看來我得加把勁賺錢,這年頭出門,到處都要交路費啊。」

我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賊眉鼠眼,這種時刻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到頗有胖子的風範,於是忍不住笑了,道:「剛才怎麼不走?」

灰老鼠道:「我也做了虧心事,想多積德,這樣才能繼續缺德。」

同子喝了一聲,瞪眼道:「油腔滑調,誰讓你這麼跟吳爺說話!」我拍了拍同子的肩膀,示意無礙,接著問道:「白雞他們往哪個方向走?」

同子指了指前面,道:「那邊,有個小姑娘是青湖當地的,說這裡離青湖鄉已經不遠,她認得路。」我掏出手機,信號為零格,右上角顯示出一個紅叉,我們徹底與外界失去聯繫了。

灰老鼠身上背著司機,我背著那老大爺,此刻,三人都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如果不盡快治療,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如今只能盡快往青湖鄉趕。

我問同子:「她有沒有說走多久?」

同子歎了口氣,道:「回市裡,至少得走一天一夜,去青湖鄉,現在動身,今天黎明應該就能到。」我點了點頭,接著找了幾根木棍,將三人有骨折的地方先做了個簡單的固定,隨即道:「事不宜遲,先動身趕上他們。」

接下來一路無話,白雞離我們並不遠,很快就與他們匯合了,匯合之後,一行隊伍壯大至十多人,其中無法行動的傷患一共五名,另外兩人由其它兩名男乘客背著,在那個小姑娘的帶領下,我們舉著自製的火把,在潮濕的黑夜中,開始往青湖鄉走。

直到第二天黎明,天濛濛亮的時候,我們終於走上了馬路,在馬路旁邊看到一棟民房,那小姑娘敲開房門,用當地方言解釋了一翻我們的遭遇,片刻後,民房的主人開出一輛拖拉機,將我們一行十多人,往鄉里的衛生院送,直到早上七點鐘,五名重傷被衛生院所收留,而其它乘客,在經過簡單的外傷處理後,也都各自散去,臨走時不免給我們道聲謝。

灰老鼠撇撇嘴,道:「現在道謝有個屁用,之前逃命的時候跑的比兔子還快。」

「生命面前,大多都是這樣。」我想了想,又道:「這種事情,你以後就會經歷的。」

灰老鼠來了興趣,道:「吳哥,你可不像那樣的人。」

我道:「哪樣的人?」

「就像道上傳的那樣。」他想了想,道:「王哥說你心狠手辣,砍人砍粽子,就跟切西瓜一樣。」我估計,王盟為了給我樹威,特意對手下新手的小弟對我進行黑化渲染,我覺得有些好笑,砍粽子跟砍西瓜一樣?這話恐怕是形容悶油瓶的吧。

我起身給王盟那邊撥了個電話,將車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但好在我們這次除了錢,並沒有帶什麼其它裝備,因此也不用重新補給,我打這個電話,主要是想問問悶油瓶,不是我不放心他,而是在翻車的那一瞬間,我才明白,與親人、兄弟的相聚是多麼寶貴。

據王盟說,查賬之後,狼三立刻就帶人下斗了,具體哪個鬥,捂的很嚴實,探不到風,據說還有人大著膽子,偷偷請悶油瓶出山,結果直接從二樓被踹了下來,如此兩次後,我的古董鋪清淨了。

我們四人包紮完傷口時,受傷較輕的老大爺已經醒過來,他衝我們道完謝,便問我們去哪裡,我心想這人是青湖本地人,不如向他打聽,便問道:「上崗嶺村怎麼走?」

那老頭愣住了,道:「上崗嶺村?」片刻後,他道:「你們去那兒幹嘛?」

我心道有門,看來這老頭知道地方,便道:「我朋友生病了,去看看他。」

老頭兒臉色頓時古怪起來,他道:「可是……那地方,是一片墳地啊。」他說完,我愣了,灰老鼠嚥了嚥口水,道:「吳哥,搞了半天,您是要找死人啊?」我點了點頭,隨即呸了一聲,道:「什麼死人,我找的是活人。」接著我問那老頭,道:「您別是糊弄我吧?」

他哎喲一聲,道:「小兄弟,你可是我的大恩人,我咋個會糊弄你,你出門打聽打聽,上崗嶺村,誰不知道是片大墳地?你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我看他說的信誓旦旦,不由心中沒底,難道鐵雷張擺了我一道?不可能……先不說他和我三叔的關係,即便沒關係,當天他那套說辭,也沒有半點紕漏的地方,怎麼著也不像是誑我的,但眼前這老頭,我不僅救了他一命,而且素不相識,他也沒必要騙我。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問題?

我背過身,沖同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出去打聽打聽,對對口風。同子不愧是啞姐底下的老人,做事十分老道,接了我的眼神後,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間。」我衝他點了點頭,他便出去了。

接著,我重新跟那老頭講話,問道:「地址應該沒有搞錯,不過那既然是片墳地,為什麼叫村?」老頭想了想,道:「聽說以前那地方是個村,後來不知怎麼,葬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村子就被墳包圍了,誰想住在死人堆裡?然後村裡的人都往外遷,大多都遷入周邊的村裡去了。」

葬的人越來越多?難道那地方是片風水寶地?

片刻後,同子進來了,我知道已經有了底細,便起身跟老頭道別,他很熱情的告訴我他家的地址,說村裡沒有好的招待所,我要是找不到那朋友,可以去他家住。

出了衛生院,同子便低聲道:「吳哥,打聽好了,那地方確實是片墳地,離青湖鄉足足還有半天的路程,我已經把路線問好了。」

我道:「坐車能去嗎?」

「不能。」同子笑了笑,道:「得開11路,走山路。」我一聽走山路,腿肚子頓時就覺得要抽筋,巫山的山路已經把我走怕了,我發過誓,以後再也不爬山,誰敢讓我爬山,我就詛咒他買泡麵沒調料包。

同子見我苦著臉,忍不住笑了,道:「吳爺,您到時候走累了,我背你。」灰老鼠立刻誇張道:「馬屁可不是你這麼拍的,我們吳哥是誰?長沙一霸!一跺腳抖四方的人物,還要你背?我說,應該邀八個比基尼美女抬轎子,抬上去。」

同子道:「讓女人抬轎子,你他媽就缺德吧,存心找吳爺晦氣是不是?」這夥人到底年輕,先前不熟時比較敬畏我,這時候一番生死下來,頓時原型畢露,活潑的像多動症兒童,我覺得有些頭疼,這種性格,除非有胖子那機警,否則一下斗準是個死字。

接下來要走山路,而且一走就是大半日,我們四人肯定不能輕裝上陣,我便吩咐灰老鼠和白雞去置辦些基本裝備,為防出現什麼意外,最後能連夜宿的裝備也準備好。這幾年我吃夠了虧,凡事能預防的,就盡量不要偷懶。

由於是鄉村,要想買到專業裝備,基本上是癡心妄想,因此也只買了些手電筒、硫磺,食物和水等東西,帶的不多。昨晚我們一夜沒睡,現在出發顯然不明智,因此置辦好裝備後,我們就在鄉里找了個招待所,吃喝洗漱後,便倒頭就睡,一覺睡到下午四點,起床給胖子打了個電話,說明我的奇遇。

胖子聽見我沒事後,便可這勁兒打擊我,最後總結道:「你是誰遇誰倒霉體質。」我想了想,突然覺得,還真是。

第二天,在同子的帶領下,我們開始往上崗嶺村的墳地走。

上崗嶺村的山裡並不陡,甚至在我眼裡,根本稱不上山,只不過饒的路比較偏,而且也很荒蕪,一會兒是田坎,一會兒是小山溝,幾拐之下,就讓人覺得十分漫長,但不得不說,這個地理環境,已經比阿鼓山寨好太多了。

我們足足饒了半日,走到最後,別說人了,連狗的看不到一隻。此刻已經是十一月份的天氣,山間衰草茂盛,冷氣逼人,足足走到了中午,一眼望去,到處都是雜草枯木,壓根看不見一個土堆,我不由問道:「同子,還有多久?」

同子頓了頓,皺眉道:「應該就在這附近,爺您別急,再讓我找找。」

我們本想找嚮導,但當地人比較迷信,認為沒事往墳園跑是件很晦氣的事,甚至會帶來死運,因此即便出了高價,也沒人願意帶路,只得由同子打頭,但他畢竟也只聽了個描述,要真找起來,還要費一番功夫。

我們停下了腳步,原地休息,此刻我的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確切的說,平原的地勢也有一些起伏,但並不影響它的整體走勢。平原的盡頭處,可以看到綿延的大山,山間樹木枯黃,使得整個山勢呈現出黃色,如同一條黃龍即將騰空。

在去巫山的路上,老胡曾跟我們談及過不少風水上得知識,按理說,這是原本是一條極好的龍脈,但壞就壞在山脈中央處,出現了一條深溝,將整個山脈攔腰截斷,使得黃龍變成了地龍,也就是我們俗稱的蚯蚓,這就是大大的不吉利。

我在原地看了半天,突然心中一動,指著那條深溝的方向,道:「應該在那裡,咱們去那邊看看。」同子找不到路,正急的不知該如何向我交差,聞言鬆了口氣,連忙跟在我屁股後面走。

我記得那老頭曾經說過,上崗嶺村原本是一個村,後來之所以變成墳崗,是因為往那裡葬的人比較多。有人肯往那裡葬,說明那地方風水好,而這條截斷龍身的深溝,如果我沒記錯,在風水上,叫做地龍溝。地龍溝雖然下賤,但也佔了個龍字,最適合平民百姓群葬。

我帶著四人往深溝的地方走,那地方看起來不遠,但在起起伏伏的平原上,實際上是隔了很長的距離,我們大約又走了二十多分鐘,翻過一個土埂,眼前頓時出現了大片大片的土堆。

土堆雜亂的排列著,上面佈滿黃草,像一個個黃色的饅頭,而就在這些土堆盡頭,還可以看見一個只剩下殘埂的村落。

灰老鼠道:「就是那兒?」

「應該是。」我道:「走,注意腳下,不要踩到這些墳丘。」

白雞好奇心很重,問道:「為什麼不能踩?」

「會詐屍。」我道。

他乾笑一聲,說我騙人,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可以試試。」接著,我沒吭聲,開始往那個村落走去,心中不停著念叨著那個名字:李招四、李招四,你最好呆在裡面,否則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越往前走,心情就越激動,消失近兩個月的二叔,你到底在哪裡……

但等我懷著激動的心情走進去時,裡面空無一人,到處都呈現出衰敗的景象,偶爾有幾棟完整的建築,推門一看,也是人去樓空。

同子看了看我,大概察覺到我臉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問道:「爺,現在怎麼辦?」

半晌,我才勉強擠出一個字:「搜。」我現在的心情,就像燃燒的火焰,被突然破了一盆冷水,沮喪到了極點,這種沮喪轉瞬就變成了怒火,我接著道:「每一個房間都搜。這地方肯定還有人。」

白雞最嫩,不會看人臉色,不怕死的說道:「吳哥,這地方這麼破,肯定不會有人了。」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嚇的他縮了縮脖子。

這個動作,讓我瞬間覺得心煩意亂。

我想,每一個普通人都曾經幻想過威風凜凜,無人敢犯的場景,曾經我也羨慕過三叔,瞧,多牛逼,眼一瞪,底下的人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羨慕過,可現在……這不是我想要的。

我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確切來說,是情緒太過於低落,為了不被這種低落影響,我揮了揮手,緩和聲音,道:「找吧,找不到咱們就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