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感覺哪兒不對,無非是貪了點。」我道。
「雖然我沒有和這人面對面說過話,但我能感覺到他不太正常,比如說他開的價格,為什麼是三千萬。」
「獅子大開口啊,這不難理解吧?」我道。
「想多要錢這可以理解,關鍵為什麼是三千萬這個數?」
「難道數字還有說法?」
「錢數上當然是有說法的,在土工這行裡給吊死之人做的喪葬儀式叫浮仙會,頭七之夜要燒三千萬的冥幣,因為吊死之人屬於自殺,會被一些攔路的惡鬼的欺辱,這三千萬正好是買通惡鬼的錢數。」
「可婷婷不是被吊死的,她是掉落泥坑後死亡的?」
三叔想了想道:「我明天上午就過來,去死者家裡看看情況再說。」
「三叔,您真的相信龍沐亭是龍盤踞之地?」我追問了一句。
「不知道,對於這些玄而又玄的事兒我是寧可信其無的,但龍沐亭一地確實比較凶險這也是真的。」
我掛了電話對楚森道:「明天三叔過來。」
他一拍手道:「好,我正閒的沒事幹,明天又能跟著三叔後面看熱鬧了。」
「這裡面出了人命,可不是什麼熱鬧的事情。」
「這……我話說有點過了,不過龍沐亭裡說不定真是吊死鬼為惡也有可能的。」楚森趕緊轉口。
「我膽子雖然不算小,但最怕的就是吊死鬼,如果真是吊死鬼作祟,我就不參與這事兒了。」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吊死鬼又怎麼了,須知邪不勝正,人要是被鬼給嚇唬了,你還怎麼幹土工這行?」
我笑道:「別自作多情了,我是肯定幹不了這行,老家人不會收我的。」
「你們家裡的親戚真過分,為什麼不能讓你進去幫忙?這麼大產業還能多你一個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的事情很多是你不知道的。」我頗感無奈的道。
「不說這事兒了,明天看三叔來怎麼辦。」
之後各自回家睡覺,第二天上午九點多三叔到了,這次就他一個人,三叔告訴我們羅天寶等人去了北方某市,那裡接了個「大活兒」,某身價百億的大富豪要在老家修建一座極有規模的大墓,所以龍華村有經驗的工匠全部去了那邊。
「三叔,墓的大小除了直觀面積的比較,還有什麼不同呢?」我道。
「首先棺材的選料就不同,有經濟實力的人棺材選用的大多是特殊材質,比如說玄鐵、水晶,墓地結構上也有不同,大墓雖然達不到陵墓那種浩大的工程,但墓地之下也是要修建墓室的,可不是挖一道兩頭窄中間長的墓井那麼簡單。」
「大墓最重要的兩點還不是規模,而是陰宅選址和陪葬器物,北方這位富豪他陰宅地址就是你大爺爺親自選的,所以修建墓穴的工程才會交給咱們家辦。」
楚森好奇的道:「三叔,這樣一場工程下來大概需要多少錢?」
「修大墓的工程行話叫打金鍬,修之前是沒法算總價的,只能是預估出啟動資金,然後干一段時間再繼續算下一筆賬,這次啟動資金就已經有千萬了。」
我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喊出「我的媽」,楚森雖然是富二代,但也顯得十分驚訝。
三叔笑道:「你們覺得錢多?」
「啟動資金就有上千萬了,難道還少嗎?」我道。
「其實根本不多,他需要在墓道兩側擺放用玉石雕刻一米以上的十二生肖玉雕,僅這一筆就五百多萬了,還有鍍金漆的棺材,金絲織成的壽衣,和田玉籽料雕成的手握玉豬,這一趟下來我們也就賺個成本價。」
「真不愧是富豪,修個墓都能花出去這麼多錢。」
「厚葬其實是對的,但關鍵是要選對路子,如果是盲目的厚葬除了浪費錢沒別的作用,像我說的這位富豪,他厚葬身後的目的還是為了將本身福運一代代的傳下去,這可不是封建迷信,很多家族的興衰都能和先人的埋骨地聯繫起來。」
聽到這個話題我頓時來了興趣道:「三叔,您說說歷史上哪位名人家族的興旺和先人墳墓有關聯?」
「咱就說當朝太祖爺吧,他爺爺身後所葬是最頂級的陰宅風水地,名為嫦娥奔月,墳地所在是一處小山之頂,而風水佈局是墳頭高地正對月亮,整座山的外形婀娜多姿,就像是衣袂飄飄朝月亮奔去的嫦娥。」
「嫦娥奔月地形秀美之極,所以家族後人中若有面目秀美者就會受到福澤。」
我笑道:「太祖爺儀表堂堂這是有的,但和秀美二字實在不靠吧?」
「你看太祖爺年輕時的照片那就是翩翩美少年,五官俊秀儒雅,眉清目秀,自然是秀美之象,而嫦娥奔月對於女相男生之人影響最深,雖然不能說太祖開創不世之功是靠先人墳穴庇佑,但誰又敢說二者間沒有絲毫聯繫呢?」
「這倒是真的,千百年來形成的風俗如果真的沒有一點用,早就被淘汰了。」我道。
死者叫趙婷婷,在銀行鬧事她的大哥叫趙端,家住在閘北區某老式小區裡。
這片小區都不稱之為小區,因為沒有名字,老上海稱這裡為「十二樓」。
「十二樓」的居民都是曾經老弄堂改造搬遷來的,還有一部分是水產公司的老職工,後來水產公司倒閉這些老職工就在十幾平米的「鴿子籠」裡一家人住了幾十年,說不好聽的這就是體面點的貧民區。
趙端的父母全是老水產公司的員工,他父親是下崗,母親因為當年超生丟了工作,趙端如今也是庸庸碌碌,跟著一個做水產的老闆後面跑跑運輸,一家人生活的緊緊巴巴,本來指望趙婷婷能改變家族命運,結果女孩意外死亡,那麼死亡賠償就是這家人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渠道了。
我進了他家鴿子籠一般的小房子,看到破爛不堪的房間後心裡對於趙端的鄙視便不存在了,雖然這種行為不可取,卻也值得同情。
出乎我意料的是生活中的趙端本人是非常木訥的,說話根本不敢和人對視,他知道我們這次來是為了兩方調節,態度並不極端,請我們三人坐下後趙端道:「其實妹妹死了我比誰都難過,但人窮也顧不上臉了,我媽尿毒症,每年透析的錢就得幾萬塊,我爸雖然沒大病,但血壓、血糖都高,每個月吃藥也要不少錢,我都快三十五了至今沒成家。」
他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都快聽不見了。
「我能理解,誰都難免遇到幾個坎,都不容易,不過這一下要三千萬是不是有點太高了,咱能不能往下降點呢?」三叔道。
「一分別想少,說三千萬就是三千萬。」趙端的語氣十分堅定。
「趙哥,做人多少也得變通點,您是想要靠這筆錢發家致富,可對楊亞楠來說未必公平,雖然生命的價值無法用金錢衡量,但賠償也是有標準的,真要去打官司您覺得法院會支持三千萬的要求嗎?」楚森道。
趙端呆坐了很久歎了口氣道:「不管法院怎麼判,反正我就要三千萬,少一分錢我都不會罷休的。」趙端並非像楚森說的那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他一口咬死了就是三千萬,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這樣的狀態當然是不正常的。
三叔不動聲色的道:「趙先生,您要求的三千萬是怎麼算出來的,能和我們大致說一下嗎?」
趙端抬起頭望著三叔,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慌張,遲疑片刻他道:「我不能說、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