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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老龍的艷妾(下)

  我直盯著司徒開笑瞇瞇的雙眼直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取出手帕擦汗才淡淡地一笑:「司徒老龍給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放著自己的正經生意不做甘心替他奔走?」
  錢、權、勢三線黑、白、警、軍四道所有的位置大概都有老龍的人馬眼線所以我懷疑司徒開忙不迭地巴結對方是為了撈取某種利益或者乾脆有「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意思。
  無商不奸無奸不商我知道司徒開做生意的原則一向是利字當頭六親不認也只有做到這一點他的生意才能夠日進斗金、越來越紅火。
  我是醫生但自己的醫術不是單純為某些富人服務的在我眼裡一個貧民窟裡的孕婦和一個金玉滿堂、身家百萬的孕婦沒有本質的不同我也絕不會厚此薄彼淪為為富不仁者的工具。
  司徒開被我的態度弄得有些尷尬訕訕笑著:「沈老弟你誤會我了。其實這次我拉下臉來求你幫忙一切都是因為我手裡握著的這枚『龍頭令』。」
  他翻開緊握著的左掌把掌心裡的一枚閃閃亮的銀幣展示給我看。銀幣向上的那面是一個威風凜凜的龍頭從雲端裡直探出來鱗甲細膩栩栩如生。
  司徒開手腕一振銀幣翻了個身露出背面小篆體的「報恩令」三個字。
  「沈老弟你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大概明白『報恩令』的規矩?」
  我微微皺眉沒料到一次在自己看來簡簡單單的出診竟然會牽扯到當年江湖上最神秘的報恩令。
  報恩令是五十年前江湖中一個大人物的標誌信物當年受過他恩賜、臂助的人便會收到一枚銀幣。總有一天他會要當年受恩者為自己做一件事然後便收回它。
  江湖人最講究『滴水之恩、湧泉報之』所以接到大人物的電話後就算再困難的事江湖人都要去做哪怕賠上性命。
  「司徒難道老龍就是那個大人物?抑或是大人物的後代?」我有些不解五十年來江山更迭國際形勢風起雲湧報恩令幾乎已經變成老一代江湖人口口相傳的神奇故事了。
  「我不知道但要我報恩的電話來了而且你沈老弟恰好是我的朋友所以這一次大人物要我做的大事反而變成最簡單的了。」
  司徒開收起了銀幣粗短的脖子上已經開始滲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今年天氣異常春天還沒完全過去炎熱的盛夏腳步便匆匆臨近了。沒有空調的情況下養尊處優慣了的司徒開只能辛辛苦苦地流汗了。
  我不想讓司徒開為難:「請稍等我去跟關伯打個招呼。」
  剛才無情的敘述只講到一半對於那個跟我相貌完全相同的怪人圖拉罕我已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甚至異想天開地以為那有可能是與自己密切相關的一個人。
  「沈家歷代單傳我不可能有叔叔、伯伯或者哥哥、堂哥那他會是誰呢?除非是——」我的心猛然「咯登」一下子幾乎瞬間停止了跳動。在數代單傳的情況下如果我和他之間有關係也只能是……
  這個念頭讓我變得呼吸急促起來走進客廳時一陣頭昏眼花不得不迅伸手扶住桌子順勢坐下來。連續熬夜、不停奔走再加上一停不停地絞盡腦汁思考問題我的忍耐力正在被一絲一毫地搾乾。
  無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客廳門口望著我的眼神脫去了那層冷酷高傲的偽裝已經變得柔情脈脈。
  「我要出去一趟你在這裡等著我們晚上繼續談。或者你累了的話可以在我臥室裡睡一會兒。」我向她說話時的口氣越來越輕柔大概是被她眼裡的溫情深深地感動了。
  「好。」她只回答了一個字。
  也許我的潛意識裡很想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嬌小任性的妹妹能夠隨時隨地地呵護她看她沒來由地刁蠻撒嬌然後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哄她開心。
  在我的朋友之中有這個得天獨厚特權的只有天涯浪子一般的唐槍。我忽然覺得有一個心貼心的妹妹真的是件很令人愉快而且振奮的事。
  「無情你好好回想一下見到那個怪人的細節我希望今晚能夠聽到一個驚心動魄的盜墓故事——需要什麼就告訴關伯他其實是個很和氣的好人。」我保持微笑怕她會在小樓裡感到陌生。
  那個曾經引起無數阿拉伯盜墓者們垂涎覬覦的鬼墓裡到底藏著什麼樣的大秘密值得一個異邦人花那麼大的價錢僱人出手?
  同樣一個故事如果要唐槍或者冷七來敘述口氣肯定大不相同。唐槍說話時像個隨性散漫的吟遊詩人往往開口千言離題萬里;而冷七說任何有趣的事都像是某些國家的政治工作報告嚴肅古板一絲不苟。
  關伯和方星一起走了出來神情有些不悅:「小哥飯已經做好了冷落了客人不太好吧?」
  他眼裡的「客人」只是指方星一個人其她任何女孩子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我疲倦地搖搖頭:「關伯我要跟司徒開一起出診不能耽擱你們先吃不必等我。」頭昏腦脹的感覺越來越厲害我數次偷偷地提氣極力壓制住胸膛裡噁心欲嘔的衝動。
  方星認真地凝望著我的臉低聲長歎:「你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不是太好要不要我們陪你一起?」
  她對我的關心完全自摯誠裝是裝不出來的。
  關伯喜上眉梢大概覺得只要我和方星增加在一起的時間一定會日久生情兩心相悅。
  我及時舉手阻止關伯開口表意見堅決地搖頭:「不必這次去的地方有點特殊。我沒事大家放心好了吃好喝好別辜負了一代名廚的盛情。」
  來不及喝「天外鮮」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損失但反過來說關伯做這道拿手好湯醉翁之意根本就不在我而是與他「傾蓋如故」的方星。
  走出大門之後司徒開招手攔了一輛計程車開向正北。
  我不動聲色地閉目養神以免見到病人後體力不支無法準確地為對方問診平脈。
  「沈老弟有句話早就想告訴你了但總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其實老龍很賞識你已經說過好幾次要我帶你過去見他。你知道在港島這片土地上他一直都是黑白通吃如果能夠得到他的關照肯定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以我希望你把握好這個機會別到時候埋怨哥哥沒有認真提攜你好不好?」
  司徒開滔滔不絕地講述他的為人處世之道我只是閉著眼嘴角帶著微笑傾聽。等他的話告一段落時我倏地睜開眼插入了另一個話題:「司徒還記得我上次打給你的電話嗎?」
  他一愣:「什麼?什麼電話?」
  從他故作驚詫的語氣裡我意識到了一絲非比尋常的怪異味道不急著追問只是似笑非笑地緊盯著他的臉。
  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心裡想什麼表情、說話、動作一定會帶出點徵兆來除非是天生的偽裝大師。很顯然司徒開只是商人不具備反偵察的能力所以幾秒鐘之內他又開始掏手帕擦汗顯得內心十分緊張。
  「司機去這個地址。」他把一張小卡片遞到司機手裡耳根後的汗珠緩緩滑落到下巴尖上。
  車窗外樓宇漸漸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人工培育的草坪和綠植滿眼青碧心曠神怡。這一帶是港島最近幾年開的高爾夫別墅區據媒體報道說全亞洲十大最豪華的高爾夫球場中的三個就坐落在這裡。
  上次打電話是向司徒開請教「碧血靈環」的事。
  從照片上看那是一件很有歷史的古董其實在方星叫出它的名字之前我已經按圖索驥找遍了港島、澳門、台灣乃至大6的幾百家古玩店希望能得到與它相關的線索不過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司徒開很明確地回答過「不知道」三個字只隔幾天不會貴人多忘事連我們的通話內容都忘了吧?
  我是個喜歡用腦多過用嘴的人絕不會窮追猛打地詰問。有些秘密就像鑽到石頭底下的鰻魚越想挖出它來它就會隱藏得越深。
  車子拐過一個環島向右轉彎車漸漸放慢然後折上一條兩邊全都是枝葉鋪天蓋地的巨型法國梧桐的混凝土路。大約在兩公里外我看到了一個蘇格蘭風格的老式莊園高大沉重的黑色鐵門後面聳立著一幢白色的平頂小樓。那裡想必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車子只開出兩百米便被一道低矮的白色籬笆攔住了去路。
  「老弟請下車咱們去散散步。」司徒開露出一絲無奈。
  這就是來見老龍的特殊待遇非得步行通過前面一公里半不少的青石板路。路的兩邊全部是翠綠欲滴的草坪修剪得一絲不苟遠看上去甚至讓人懷疑那是些故意調配好的佈景。
  從軍事角度講這片巨大的開闊地將是任何進攻者、逃跑者被白色建築裡的槍手準確狙殺的天然墓地。
  經過籬笆時我不經意地想起了荷蘭狙擊戰術大師範南安迪的名言——「最好的防禦就是不做防禦令進攻者無路可循盲目前衝;最好的追殺就是不必追殺令逃亡者找不到出路始終在瞄具控制之下。」
  我向聳立在白色建築最高處的兩座塔樓望了望直覺上那裡將是狙擊手的最佳留守位置。視野開闊一望無邊此刻我和司徒開的胸口要害大概已經掛在狙擊步槍瞄具的十字絲上了。
  「沈老弟這裡風景如畫散散步聊聊天也算是人生一大愜意享受對不對?」司徒開又在擦汗他的龐大身軀極度欠缺運動但陽光直射下的長距離散步並不是最適合他的運動方式。
  我用力擴展著雙臂舒暢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無意中向側面轉身望見五十步開外有一個穿著工裝的年輕人正推著一台割草機在清理著一叢灌木後面的草坪。他的頭上戴著灰色的遮陽帽鼻樑上架著墨鏡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無論偽裝得多麼成功的高手在做出某些常用動作時總會不經意地暴露出本人原始身份的獨特習慣。
  「怎麼可能是他?」我猛然一怔馬上扭回頭不再向那邊張望。
  「老弟聽媒體的朋友說老龍身邊有一個金屋藏嬌的艷妾一直秘密地隱居於亞歐大6交界處的土耳其海邊是個標準的波斯美女屬於那種讓男人看一眼就流口水、心顫、邁不動步的經典極品。老龍對她百依百順呵護備至給她皇妃一樣的奢華待遇每年在她身上的花費過一億港幣——」
  提到女人司徒開的情緒立即高漲步子越跨越大。
  我隨口敷衍:「咱們這一次要去見的不會就是這位美女吧?」
  司徒開陡然瞪大了眼睛捉住了我的右臂:「天哪老弟你真是諸葛亮再世妙算無方啊!老龍請你出手就是要給這位艷妾診脈。你怎麼猜到的?難道你也有媒體方面的爆料線人?」
  他實在太緊張了這種簡單的邏輯答案根本不值得這麼大驚小怪。
  我的心思全都在那個割草工人身上因為我搞不清楚他偽裝接近這裡的目的。
  「今天要是能有機會看到那個波斯美女就不算白來一趟了。老弟方便的話替她診脈出來千萬把她的樣子說給我聽我也好在媒體朋友面前風光風光行不行?」司徒開興致勃勃越說越起勁了。
  我給他潑了一點點冷水:「司徒要想知道別人的秘密總得拿出一些誠意來。」
  他是古玩行裡數一數二的人物總會得到一些從不在市場上大範圍公開的內幕。
  「噢——我想起來了沈老弟你問過我一次關於什麼『碧血靈環』的事說真的我從沒聽說過那東西。不過我手下有幾個店舖專賣收集從商周兩漢一直到元明清民國的玉貨、翡翠貨只要是史冊上有所記載的他們那裡基本都有改天我帶你過去隨便挑、隨便看大概能現點什麼……」
  他開始打岔故意矇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