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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衣有縫(下)

  我已經覺察到了因為耳邊一直迴響著奧帕的歌聲三輛車已經是第四次從我身邊掠過。不過我絲毫沒有擔心就算車子裡坐著的十五個人都是精悍幹練的江湖高手也不一定能在我的飛刀下佔什麼便宜。
  掛斷電話後我折入一條安靜的小街抄近路回住所去。
  這條街道兩邊的鐵柵欄上鋪滿了密密實實的薔薇枝條粉色的重蕊花朵摩肩接踵地競相開放著向無人的深夜吐露著鬱鬱的芬芳。所有的窗戶都陷在黑暗裡只有昏黃的街燈靜默地矗立著。
  外面大街上的車流聲瞬間遠去那三輛心懷叵測的計程車當然也被輕鬆甩掉了。
  深夜裡的獨自漫步一直都是我人生裡愜意的享受特別是有時候面臨某些困難和壓力一邊踱步一邊細緻地梳理思緒總能找到順利渡過難關的良策。
  中醫做為五千年文明古國的國粹上至古代的「神醫」扁鵲、華佗、張仲景、孫思邈下到近代的「國手」李時珍、趙師卿、鄭仰山無一不是氣定神閒、寧靜淡泊之士潛心鑽研醫道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堅韌信念。
  所以杏林之道裡有句名言:醫道如人道良人成良醫。
  正因為在醫術上的成功才逐步造就了我從不畏避困難往往知難而進的個性。
  梁舉半夜裡的那個電話無可避免地激了我內心的正義感無論殺死他的是何種怪物我都要把它抓出來。
  口袋裡的電話突然響了竟然是關伯打來的:「小哥我抓到了偷石板畫的賊不過……不過他是在送還失物的時候被暗器射中的。我已經餵他吃了保命藥丸看起來情形不是太好你能不能盡快回來?」
  所有的思緒一下子隱退了我迅抓到問題的核心:「關伯那個賊是什麼人?」
  先可以刨除方星因為若是她受了傷關伯就不可能是這種語氣了。
  「是一個年輕的藏族僧人問他話一個字都不說。我試探過他的脈搏越來越低靡你看怎麼辦才好?」關伯的確對達措到訪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現在說到藏僧時的語氣絲毫沒有感到驚訝。
  我立即加快了腳步:「關伯我馬上回來最多五分鐘後。」
  偷石板畫的竟然是藏僧會不會就是達措靈童麾下的服侍者?靜夜散步的閒情逸致消失了在街道上空無一人的情況下我施展輕功只用了兩分鐘便趕回了小樓。
  被關伯的暗器貫穿肩窩的的確是個面貌凶悍的年輕藏僧並且是那晚到訪的其中一個。現在他斜躺在儲藏室門口的地板上臉色蠟黃胸口微弱地起伏著一副受了重傷後奄奄一息的模樣。
  「小哥弩箭上根本沒蘸毒藥應該只是皮肉傷至多截斷了筋絡而已不至於引內傷——」關伯摸著後腦勺滿臉都是不解。
  那塊石板畫端端正正地擺在儲藏室的桌子上失而復得。
  「嗨我早知道對方要來歸還何必把這些暗器弄出來害人?小哥你快救救他千萬別鬧出人命來。偷東西再還回來一看就不是吃這碗飯的傷了他我已經內疚得要死了再不能……」
  走白道的江湖人最講究「問心無愧」這四個字做任何事之前都要秉持「仁、義、禮、智、信」的根本原則。對方偷畫又送畫屬於「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悔過行為正是這一點才更令關伯懊悔。
  年輕人眼裡不斷地閃過痛苦但執著的寒光我試著用簡單的藏語詢問他:「你還好嗎?需要幫助嗎?」
  他翻著眼睛盯著我伸出舌頭舔了舔焦渴的嘴唇。
  一瞬間我看到他的舌尖一直到舌根都呈現出一種燒灼過的焦黑色就像那塊詭異的石板畫。在中醫眼裡舌頭是人體器官中最能反映內臟好壞的敏感部位以我的經驗很難相像一個舌頭起了如此恐怖變化的人能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只有身中劇毒的人舌頭才會有這種表現。
  關伯在我身後喃喃自語:「小哥我誓箭頭上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最輕微的麻藥都一點沒蘸。天知道他是在哪裡受了傷又堅持著跑回來送畫的……」
  他俯身在我耳邊懇求著:「要不給他服下兩顆天山雪蓮丹吧?那東西祛毒效果好。」
  儲藏室的暗格裡的確放著一流的解毒良藥只是面前的年輕人所中的毒已經深入五臟六腑然後接著血脈運轉的力量反衝上唇舌幾乎到了死亡的邊緣離最終斷氣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關伯你去沏一壺滾燙的普洱茶出來我想這位小兄弟是口渴了——」我的手伸在半空本來想替他把脈但只伸到一半現他左腕上的那條主脈已經同樣變成了焦黑色像一條被火炭炙烤過的蚯蚓。
  如果一個人在毒素流遍全身的情況下仍然能堅持不死只能說明他練的武功中有一項可以牢牢護住心脈的異術。無論血液如何循環流淌心頭一點靈氣暫時保持純淨猶如颶風中的燭火看似搖搖欲滅但仍然能夠勉強維持著。
  風和火一進一推一撲一拒可惜我沒辦法探測到他中的是什麼毒也就不能直接幫他。
  關伯打了一愣:「小哥這位小兄弟沒得救了嗎?」
  他手裡一直捏著那枝鐵羽鋼頭箭表情越來越沮喪。那麼多年沒再動過的「妙手班門」相思鉤一旦拿出來先給他惹下了大禍。
  我微笑著指了指廚房:「普洱茶能溫暖心脈他此刻的情況已經接近『虛不受補』的狀態天山雪蓮丹幫不上忙快去吧。」
  關伯恍然大悟快步奔進廚房隨手將短箭插入口袋裡感悟良多地仰面一聲長歎。廚房門關閉之後我能聽到他喟歎著低語:「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幾番細思量還是相思好。」
  這四句就刻在班家那件著名的暗器「相思鉤」上。幾十年過去了江湖上的事起了又平平了又起原來關伯心裡始終都沒有忘記班家大小姐班蘭亭的影子睹物思人不勝唏噓也是在所難免的。
  年輕人的傷口上已經被關伯敷上了止血藥散那些白色的藥末止血功能是雲南白藥的十倍並且具備強的消炎殺菌作用即使是在濕熱的夏季也絕不會生傷口感染的問題。
  「朋友我扶你去書房坐一會兒好不好?」我溫和地笑著換了漢語。
  藏族人屬於遊牧民族不同部落之間的語言差別非常大雖然同稱為藏語用詞音的區別卻是南轅北轍。
  我伸手去攙他的胳膊但他肩頭一晃右臂一甩用了一招類似於「金絲纏腕手」的功夫搭住我的左臂用力一推一股巨大的陰柔力量爆出來我只能大步後退卸掉了對方的攻擊之力。
  藏族武功屬於尼泊爾、中國、俄羅斯三國武功的綜合體風格彪悍霸道被歷代的中原江湖人物戲稱為「雪犛牛派」。
  特別是他們借鑒了尼泊爾彎刀的優點採集雪山背陰處的鐵礦石在冰天雪地中鍛造出了位列於全球十大名刀之一的「藏刀」與藏飾、轉經筒、六字真言一起成了流行全世界的「藏族驕傲」。
  我攤開雙手低聲笑著:「朋友我沒有惡意我是達措靈童的朋友。」
  他盯著我的目光像是被囚禁在牢籠裡的獵豹充滿了毫不信任的殺機。幸好他身上並沒有攜帶長尺寸的彎刀否則動起手來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我用藏語緩慢地重複著:「朋——友朋——友達措靈童的朋友……」
  他張開嘴跟著我重複藏語的「朋友」這句話但剎那間露出的一片焦黑的上顎卻讓我猛吃了一驚。
  這種毒素的邪惡之處竟然百分之百是從人體的內部展開攻擊的外表絲毫不見異樣的情況下皮層下的所有臟器已經被侵蝕殆盡。一旦蔓延到體表也就是中毒者暴斃的時候。
  (第二部完請看第三部《碧血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