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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篇《果凍世界——前篇:物質的盡頭》

我:「你好。」

其實這種打招呼已經是我的一種習慣了,之後的順序是:習慣性的微笑一下→坐下→打開本子→掏出錄音筆→按下→拿出筆→擰開筆帽→看著對方→觀察對方→等待開始。但是眼前的她,並沒看我。這位患者大約30 歲上下,臉上那種小女孩的青澀還沒有完全的褪去,但是已經具備了成熟女人的嫵媚和性感——而且沒化妝。必須承認,她很動人——不是漂亮,是動人。不敢說漂亮女人我見多了,但是也見過不少。她這種動人類型的,直接和她對視的話,男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能「電」的半死不活的。當然,至於是否表現出來,那就看個人素質了。例如說我吧,我就是表現出來的那種——雙眼閃亮了一下。

眼前的她盤腿坐在椅子上,眼睛迷茫的看著前方。雖然她的前方就是我,但是我確定她沒看我,而是那麼空洞的看著前方。就是說:不管她面前換成啥,她都會是那麼直勾勾的看著。

對於這種「冥想」狀態的患者,我知道怎麼辦——等。沒別的辦法,只有等。

大約幾十分鐘後,我看到她慢慢的回過神來。

我:「你好。」

她:「嗯?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來了一會兒了。」

她:「哦,幹嘛來了?」

我:「之前電話裡不是說過了嗎?」

她:「我忘了。」

我:「那現在說吧:我想瞭解你的世界——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她看著我反應了一會兒:「你不是醫生?」

我:「不是。」

她:「原來是這樣……那麼你也打算做我的追隨者了?」

我:「哎?這個問題我得想想。」

她:「好吧,我能理解,畢竟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不過我說完,你很可能會成為我的追隨

者。」

我笑了:「好,試試看吧。」

她:「坐穩了,我會告訴你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究竟這一切都是什麼,包皮括所有怪異的事情、不能解釋的事情,我都會告訴你。仔細聽,你就會解開所有疑惑的。」

我:「@#¥%&☆!!!」這並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心裡想的,因為她一下子點中了我的死穴。長久以來,我一直都質疑這一切,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但是卻又發現不了什麼不對勁。總有那麼一些事情讓我想不出個所以然,但是卻從未放棄那種質疑的態度。也就是說,扎到骨子裡了。一旦這個死穴被點上,就算我快尿褲子了,也絕對不會動一步,我會一直聽完,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判斷為止。

但可以肯定我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好,你說吧。」

她:「你有宗教信仰嗎?」

她這句話一下子把我從燃點打到冰點——沒勁透了。她要是打算說某種邪教性質的教義或者胡編啥宗教思想,我決定立刻就走。

但我依舊不帶任何表情:「沒有。」

她:「嗯……那有點兒麻煩。」

我:「沒關係,雖然我沒有宗教信仰,但是我瞭解的不少。小時候因為感興趣,所以看過很多。有關宗教你盡情說吧,我基本都能跟上。」

她:「哦?那就好,我就直接說了。佛教說:有個極樂世界;天主或者基督教不管怎麼分教派,都會承認:天堂的存在;伊斯蘭宗教也是極端教派還是溫和教派,也承認:有天堂或者無憂聖地。道教從最初的哲學思想演化成一種宗教後,雖然並不怎麼推崇天堂一類的存在,但是也有成仙進入仙境那說。聽懂了吧?不管什麼宗教,總是會告訴你有那麼一個奇妙的地方存在。就算那些邪教也一樣,而且那些邪教也沒什麼創新,都是在正統宗教上作修改或者乾脆照搬罷了。要不那些垃圾教主宣稱自己是某個正統宗教裡的神、或者佛。反正都是一路貨色:騙子。問題是:為什麼那些宗教都會強調有那麼個地方的存在呢?不管你怎麼稱呼那個地方。天堂啊,極樂世界啊,聖地啊,仙境啊。名稱不重要,重要的是都會說那個地方很好很強大,為什麼?」

我:「這個我想過,我認為那是一種思想上的境界,或者說是一種態度而已。對於那種思想境界不管什麼宗教都是一個目標。就是說很多路通向一個地方,很多方式達到一種思想境界。我是這麼解釋的。就像柏拉圖『完美世界』哲學觀點一樣,只是一種哲學理論的思想體現,而不是真的有那麼個地方。」

她得意的笑了:「好,解釋的很好。但是現在你先記住我說的和你剛才說的,我們把這個放在一邊,先說別的,最後再回頭說這個。」

我:「沒問題。」

看來剛才我是被那些邪教人士搞怕而錯怪她了。

她:「我們說一些比較有意思的事情吧。所謂的精神感應你知道吧?」

我:「知道。」

她:「如果精神感應這種事情,發生在兩個人身上,雖然會很奇怪,但是也不是什麼新鮮的。可是,如果精神感應這種事情發生在兩個粒子上,你還能理解嗎?」

我:「哎?!又是量子物理?你說的是無條件電運嗎?」

她:「別緊張,我不想說那些什麼物理,而且我也並不懂那些東西,但是我知道一些事情。

那是我的一個學生一直不明白的,他是個物理專家,他告訴我的這些。」

(受字數限制,本篇未完待續)

我:「等等,物理專家是您的學生?」

她:「我的追隨者之一。」

我:「追隨您的什麼?思想還是理論或者天分?」

她:「你會明白的,現在從八卦回到剛才的話題?」

我:「哦,不好意思。」

她:「那個物理專家曾經告訴過我,兩個完全沒有關聯的粒子,會互相干涉。比方說粒子X 和粒子Z 吧。他們打算把粒子X 發射出去,目標是粒子Z,目的是干擾粒子Z。但是,在把粒子X 發射出去前,粒子Z 已經被干擾了。而且,那種現象最後證明和發射後的干擾結果是一樣的。就是說,粒子Z 提前感受到了來自粒子X 的干擾。」

我:「這個我知道,粒子的無條件關聯特性,這種實驗很多。還有把粒子A 動能改變,粒子B 也莫名其妙的一樣會改變,諸如此類,太多了,只是沒人知道為什麼。」

她:「我知道。」

我:「啊?」

她:「別發出那種聲音,沒什麼好驚訝的。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兒。」

我還是忍不住激動了一把,甭管她是真的知道還是假的知道,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至少值得讓我去接觸。因為我聽膩了那些神啊,宇宙人在控制,還有什麼法力無邊的鬼話了。沒一個能帶一點兒理論依據的,動不動就照搬宗教和傳說內容,連點兒創新精神都沒有,真的聽膩了。

她:「我們做個好玩兒的實驗吧。你知道電影、電視中常用的藍幕技術吧?」

我:「知道那個。」

她:「我們用那個來做。先找一條蛇。然後除了蛇頭和蛇尾,其他中間的部分都塗成藍色的,然後把蛇放到一塊同樣藍色的地板上,再用攝像機拍下來,放給你看,你會看到什麼。」我:「我只會看到蛇頭和蛇尾在動,看不到蛇的身體……啊!我懂了!」

她有點兒不耐煩:「我說了你別發出那種一驚一乍的聲音。」

我:「抱歉,你接著說。」

她:「就是你剛才懂了的那個意思。蛇頭和蛇尾之間,有塗成藍色的身體聯繫著,只是在拍攝後的畫面上看不到罷了。你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其實是存在的。那兩個看似無關的粒子,其實只是一部分——我們能看到的部分。而互相作用關聯的,我們目前卻看不到。或者說:我們現有的儀器檢查不到。」

我:「沒錯,不過你這個說法有個致命的問題:你還是在假設一種解釋。同樣的假設用平行宇宙理論和超弦理論也可以假設出來。」

她:「平行宇宙?超弦?那是什麼?」

我:「你不知道?」

她:「我不知道,你知道?告訴我。」

我花了大約40 分鐘時間,簡單扼要,並且不負責任的解釋了一下那兩種理論最最最基礎的觀點。

她:「我大概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不過兩種理論也有一個很大的問題,而且是很重要的。」

我:「什麼問題?」

她:「那種解釋僅僅限於某種物理層面,不能解釋一切,或者沒想過解釋那些,只是就某個現象假設了一種說明。但是在別的方面,會出現新的問題,要不就是根本不能應用以及證明。而且在某些點上,我並不和他們衝突。」

我:「洗耳恭聽。」

她:「實際上時間和空間都是我們自己下的定義,好像這是兩回事兒,其實不是,都是一回事兒。」

我:「打斷一下。『時空一體』概念其實在相對論裡面已經提出來了。」

她:「哦?那我不知道。不過時空這個詞,還是一種合併的狀態。因為我們還做不到跨越時間,所以對於這種結構概念很費解。我不認為時間和空間可以拆分。而且,對於多宇宙理

論我覺得有點兒好笑。為什麼用這個宇宙,或者那個宇宙來做區分呢?宇宙是很多個?這個數量單位本身就有問題。所謂的多宇宙是不存在的,我寧願用『這種宇宙』這個詞來說明。你的過去、你的將來、你的現在,或者在遙遠的一萬億年之後,以及在一萬億年之前,都是一樣的,而且一直都存在著。」

我:「嗯?能不能再解釋詳細點兒?」

她:「就拿那個多宇宙理論說吧,那個觀點沒錯,說宇宙有很多個,有些是唐朝了,有些是原始人,還有是和現在很像的,還有你早就死了的。是這樣的吧?」

我:「嗯,是這樣。」

她:「可多宇宙的問題就在於,那種觀點認為很多個宇宙存在、平行。那種想法還是用時間來劃分了。我再說一遍:其實時間和空間,不是兩回事兒,是一體的,只是我們人為的從概念上給拆了。為什麼拆了呢?因為我們對於空間、時間這個概念,只是因為自身存在於某一處、自身只能存在於某段時間,所以我們用這個來劃分出了一部分:現在。也就是所以我們會一直用因果概念來判斷事物。有因,才有果。但是現在由於科學技術的發展,我們發現了因果問題的重大漏洞——粒子的那種奇怪關聯。然後就想不通了,為什麼會那樣呢?多宇宙認為是別的宇宙在影響;超弦理論認為只是一個粒子震顫產生的效果,而不是兩個粒子。

據我所知,還有一個什麼全息投影理論對吧?對於那些,我只是覺得很有趣,但是並沒興趣。就好比你看到小孩子在玩兒泥巴,覺得很有趣,但是你並沒興趣參與。你告訴我的這兩個觀點,還有我聽說的全息宇宙理論,其實都是一種很片面的看法。細想想看,這些解釋也好,學術觀點也好,還是建立在時間不同於空間這個基礎上。並沒有逃脫出那種認識上的枷鎖。

多宇宙或者超弦理論,還是針對一個現象做解釋,並非企圖做所有的解釋。也正因如此,這些東西都是片面的,不能解釋所有。」

(受字數限制,本篇未完待續)

我:「好像是這樣……」

她:「沒關係,你可以不認同,但是我現在就敢斷定一點:因為那些學術觀點或者理論,還是依托現有對於時間、空間的認知上的,那麼這幾種理論,一定會做重大的修正或者徹底崩毀。因為延續因果的這個概念,是一種狹義的定位態度,遲早會崩壞,所以依托在這之上的這些理論,肯定會像我斷言的那樣。當然你可以不信,不過我現在可以立下字據。你會看到那天的,而且不遠。」

她說得那些,在我看來的確驚心動魄,但是她的表情極為平靜。我知道那種平靜的根源——自信。

我:「字據倒是不用立,我更想知道的你的看法。」

她:「這一切,過去的、過去的分支;現在的、現在的分支;將來的,將來的分支,其實全部都在一起。沒有過去、現在、將來,不用我們的時間概念劃分。聽懂這句話,是最重要的。」

我:「聽懂是聽懂了,就像上下左右的概念一樣,只是依照我們感受到的引力來定的,本身沒上下左右。但是你說的這些全部雜亂的混在一起……我想像不出。」

她:「糾正一下:並不是雜亂的混在一起,而是一直就在一起,不可分割。也就是這樣,才造成了我們的因果概念。其實拋棄把時間和空間拆開的那種觀點,你會發現很多東西並不複雜或玄妙,很好解釋。粒子為什麼關聯的問題,可以解決,因為本身就是一體的;兩個人怎麼就會有精神感應的問題,也可以解決,本身就是一體的;有時候遇見一些事情能發生的問題,可以解決;鬼魂,外星人,飛碟,超自然,甚至非線性動力關係,都能解釋的清。為什麼能解釋清呢?因為我們只看到了一部分罷了,看不到的那些就是塗成藍色的那些。其實這種看的概念,本身就局限於自身了。還有就是這一切,都是最基礎的一種物質組成的,那麼這些東西不管叫粒子也好,叫能量也好,或者用很基本的夸克來說也好,全部都是這些,沒有例外。那也就是可以斷定,所謂物質,其實都一樣。你身體裡有你祖先的物質,也有別人祖先的物質,也包皮含了你將來後代的物質,也有恐龍三葉蟲的物質,也有太陽的物質,也有別的星系的什麼東西的物質,都是一樣的,沒區別。再有,反過來看,所有那些解釋不清的事情,都在證實我所說的是真的,而不是像那些超弦、平行宇宙一樣,到了某個問題解釋不通了。」

我:「我怎麼覺得有點兒否定物質世界的味道?」

她:「正相反親愛的,正相反,我是在肯定這個物質的世界。我很明確的在肯定這個物質的世界。不過,我認為物質是有盡頭的。我們現在在拚命探索宇宙邊緣,其實在探索的不是宇宙的邊緣,而是在探索物質的邊緣。等到找到宇宙邊緣的時刻,那也就是找到了物質的盡頭。這種宇宙,就是這樣的了。再說回來,非得用數量單位的話,那麼,所有的宇宙,所有的因果,所有的上下左右前後,所有的你我他,全部都是在一起的,就像一大塊果凍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我:「是宿命論嗎?就是個人無力更改什麼,早就注定的?」

她:「你忘了嗎?我說的不僅僅是一種過去現在將來在一起,也包皮括了無數種過去現在將來。你可以改變或者有新的選擇,但是肯定是在這大塊果凍裡的——還在物質裡面。」

我:「那改變的問題呢?怎麼做出的改變?」

她:「這就是最開始我們說的了。還用那個果凍的比喻吧:那大塊果凍裡,會有很多很多

極其微小的氣泡,那些氣泡,不屬於物質,屬於什麼呢?」

我:「屬於什麼?」

她伸了個懶腰:「好累啊,我輕易不給別人講這些的,我怕帶來麻煩,結果還是帶來麻煩了——兩個醫生精神科醫生已經是我的追隨者了。所以,現在那些人限制我活動,除了上班,只能呆在家裡,哪兒也不讓去。」

我:「那些人?誰?」

她:「醫院的那些人,說我是危險的。」

我:「……好吧,你的確很危險。你的父母呢?相信這些嗎?」

她沒直接回答:「我爸信一部分,我媽認為我瘋了;你後天有空嗎?」

我:「哎?還帶上下集的?現在告訴我吧。氣泡、物質的盡頭,都是怎麼回事兒?」

她平靜的強調:「我累了,後天下午我有時間,現在不想說了。」

第二天我啥都沒幹,瘋狂的找資料——能找到的所有資料,我企圖找到問題來推翻或者質疑她的觀點。但是我發現,的確像她說的那樣,所有解釋不清的事情,都能用她的觀點去解釋清。或者說都是在證實她是對的。這讓我很崩潰,因為我目前還不敢確定那就是我要找的真實,但是如果那是真實的話,我必須有足夠的信心能夠確認,否則我依舊會坐立不安,輾轉難眠。

我很期待著那個後天。或者說,我期待著瞭解物質的盡頭?不屬於那一大塊果凍的世界,

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