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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篇《雙面人》

首先,這個病例不是我接觸的。

其次,患者的發病成因不祥。而且4 年零3 個月後,患者自愈,也是原因不詳。到目前為止,再也沒復發過。

最後,患者的病歷、記錄,相關錄像我看過大部分而不是全部。

如果記憶無誤的話,患者初始是在1995 年一季末開始發病的。最初症狀由患者老婆發現,病症比較特殊。

患者的工作、生活一切正常,某天患者家屬發現患者在睡夢中表情極度猙獰,而且還在說著什麼,但是屬於無聲狀態。最初以為是患者在做惡夢,幾天後發現依舊如此,患者被告知後沒太在意。大約一個月後,患者在家屬陪同下到相關醫院做面部神經檢查。檢查結果正常。

患者發病約1 年後(1996 年),家屬提出離婚,離婚原因就是患者的睡眠時的表情:猙獰。患者發病約1 年半後(1996 年),離婚。患者轉投精神病科檢查並開始接受心理輔導與治療。

患者發病2 年後(1997 年),接受住院治療。住院期間,無論是服藥、電療,放鬆療法,麻醉治療,輔導療法,催眠療法均無效。而

且病情略有加重。

患者發病3 年3 個月後(1998 年二季末),因無危害公眾行為而轉為出院休養治療。病情在休養治療期間有所減輕——但是經數名醫師經過反覆確認後承認:病情減輕與服藥完全無關。

1999 年年中,患者徹底自愈,目前為止沒有復發跡象。

以上是我按照病歷記載推出來的時間表。而且看上去比較無趣。

下面是當時某位當年參與治療該患者的醫師口述:

我:「患者當時表情是怎麼樣的一種猙獰?」

醫師:「等一會兒找到錄像你看了就明白。我在這行這麼久,不敢說什麼怪病都見過,但是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是,那個表情把我也嚇到了。」

我:「嗯,一會兒我看看;不是患者本身的心理問題造成的嗎?」醫師:「他心理不能說完全沒問題,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有那麼嚴重的情況。不是我一

個人這麼認為,當時參加診療的同行有很多德高望重的,大家同樣這麼認為。最初對這個病例不是很重視,但是看了錄像後都感興趣了,都想知道患者到底是什麼樣的心理才能有那麼可怕的表情的。」

我:「有定論嗎?」

醫師:「催眠、心理分析、墨漬分析,誘導分析,結果都是表明這個人基本正常。也就是說他心理上沒有什麼特別陰暗的。」

我:「那會不會是面部神經問題造成的呢?」

醫師:「我們也是這麼想過,所以又回過頭重新做了神經方面的檢查,還是正常。因為神經問題不像精神科這麼複雜,尤其有明顯症狀的。這方面我們請了當時來華的幾位國外神經外科專家也做了一下分析,基本初步就能斷定不是神經問題。包皮括腦神經。」

我:「您是說,掃瞄也沒有腦波異常一類的?」

醫師:「對,這個很奇怪。因為這個病例的特殊性就在於雖然沒有任何威脅性,但是看了他睡眠時候的表情,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病態的,有問題的。因為那個表情實在太嚇人了。

而且我想像不出人類怎麼會有那種表情。」

我:「您把我的好奇心勾起來了,一會兒我好好看看。」

醫師:「我不覺得你能看完所有的那些錄影帶。這點我不是危言聳聽,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吧。你想想看,他老婆為此能和他離婚,你就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了。」

我:「嗯……對了,我看病歷和病理分析上提到過麻醉也沒用?」

醫師:「所以說這違背常理。假設,患者只是面部神經的問題或者腦神經的問題,那麼麻醉和電療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但事實不是,麻醉、電療似乎並不影響患者的夜間發病。

這麼說吧,只要患者大腦處於睡眠狀態或者昏睡狀態,面部一定會有表情的。」

我:「患者自己看過錄像沒有?」

醫師:「看過,被嚇壞了。最初的那卷錄影帶就是患者自己錄的。也正是因為這個,患者同意的離婚,並且轉投精神病科來治療。」

我:「藥物的問題……」

醫師:「藥物無非是鎮定啊,神經抑制啊,或者興奮抑制啊這些,但是那些並不能減緩病情。」

我:「我聽您提到過對於患者的重視問題。這個病例不是什麼危害嚴重的病例吧,怎麼會引起那麼多醫師的重視呢?」

醫師:「我還是那句話:你看過那個表情,你就明白了。」

我:「我覺得越說越有氣氛了,可以做恐怖片預告了。」

醫師:「……我沒開玩笑。」

我:「不好意思……那麼,關於患者自愈的問題呢?」

醫師:「不清楚為什麼。我們後來做了很多詢問和調查,包皮括用藥方面。似乎沒什麼不正常的。當然不排除沒發現。但是就當時來說,我們統一的判斷是:自愈。」

(受字數限制,本篇未完待續)

我:「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您覺得這件事情有沒有解釋?」

醫師:「沒有解釋。不過我印象很深當時有個比較年輕的實習生假設了一種可能。」

我:「怎麼假設的?」

醫師:「因為醫師的歲數比較小,敢說。他說會不會是一種人面瘡,直接覆蓋在患者臉上了,而且這種人面瘡是不具備那種角質層、真皮層的感染和病變加厚特性,只是單純的存在,所以很難查出來。在患者睡眠後才有病變反應,做出的那種表情。」

我:「哎?這也太沒醫學常識了吧?」

醫師:「你看,你這個外行都這麼說了(笑)。當時我記得他的師傅算是罵了他一頓,說他不好好學,看漫畫太多了。」

我:「就是嘛。」

醫師:「不過,後來還是有醫師給患者做了皮下取樣檢查,沒有病毒或者什麼瘡的病變特性。」

我:「也就是說,一直到到患者自愈,這個病例都是無解的狀態?」

醫師:「嗯,的確是這樣。不過我當時想的比較多,也算是唯心了一把。我對照錄像患者發病的口型,記錄下一些所謂的唇語。」

我:「哦,無聲的是吧?」

醫師:「對,因為發病的時候患者伴隨的表情會說些什麼,但是並不發聲,所以我對照那些錄像自己胡亂猜測做了些唇語記錄。」

我:「還記得都說些什麼嗎?」

醫師:「記不清了,好像很混亂的樣子。我最初以為是詛咒什麼一類的,你別笑,我是真的想做分析才那麼做的,後來發現沒有什麼邏輯性的詞彙或語言,也就沒再繼續記錄。」

我:「明白了,我回頭也試試看能不能讀個唇語什麼的。」

醫師:「我告訴你一個方法吧:擋住屏幕的上半部分,不要看患者的眼睛。」

我:「有意思,我先看看再說吧。」

後來我去資料室看錄像,患者自己錄的沒看,直接看在醫院的觀察錄像。老實說,我被嚇了一跳。

畫面先是一陣抖動,一下子清晰了,跟著一張臉佔據了整個屏幕(不是貞子)。開始那張臉看上去很一般,是個微胖普通中年男人的面部。表情很平靜,呼吸均勻,是在熟睡。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盯著一個男人熟睡的樣子看那麼久,二十多分鐘。反正我是看過了,看的我也快睡了,但是忍住了沒快進。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屏幕上的那張臉似乎皺了一下眉,還沒等我換過神來,那張臉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我真的被嚇了一跳!眼睛似乎睜開了,兩個眼角不可想像的往太陽穴方向吊起來,露出大部分眼白,瞳孔縮得很小。眉毛幾乎扣在一起,鼻子上的皺紋緊緊的擰成了一個疙瘩。上唇翻起來,甚至露出牙床,臉頰的

肌肉幾乎全部橫過來了。嘴角似乎掛著一絲笑容——絕對不是善意的或者別的什麼,只有一個詞彙能形容,惡毒。

我從未見過活生生的人有過這種表情,也從未想像過人類會有這種表情。

那雙「眼睛」(不好意思,只能用引號),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後緊緊的盯著鏡頭。即便是看錄像,我也覺得那雙眼睛彷彿能射出淬毒的鋼針來,讓人不敢多看。我想我理解患者家屬為什麼要離婚了。

在我掙扎著看或不看的時候,那張臉開始說著什麼,沒有聲音。我沒猶豫,立刻找單手找一張紙蓋住屏幕的上半部,擋住那雙「眼睛」,開始嘗試著讀唇語。

差不多那一個下午吧?我都在幹這事兒。

經過反覆確認後,我記滿了一張紙。

另外幾卷錄影帶我是匆匆快進看的,原因是我不想做惡夢。好吧,我承認害怕了。後來有段時間,我按照那張紙上的內容查了,沒什麼線索。又給一些朋友看了,也沒什麼有用的線索。

不用去翻那張紙,我現在還記得患者那個猙獰表情的時候,重複率最多的幾個詞,雖然是唇語,但是基本差不多是這幾個發音。具體用字上我不敢確定,反正跑不出那幾個音,這是我對著鏡子反覆驗證多次的結果。

1,吳波波,或者吳伯伯,或者胡婆婆,或者胡波波。

2,默克模特魔,或者磨得磨得磨。

3,玉婆婆,或者於波波,或者餘波破。

很多都忘了,這幾個記得比較清楚,因為出現率比較高。至於發音上的陰陽頓挫,我實在沒法推測出來。如果有人能看懂是什麼,請告知。企圖搞笑歪解的請適可而止。我嘗試過對著鏡子做患者當時的那種表情,做不到,而且也很難堅持長久——別說幾小時了,幾分鐘臉部肌肉就很酸了。

坦白說,在其他病例上,我對於精神病科醫師和心理醫師的很多解釋並不是認同,雖然不見得表達出來,也不表示我相信。不過對於這件事兒,我和他們的態度一致:暫時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