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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篇《死亡週刊》

我:「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麼嗎?」

他:「記得。」

我:「說說看。」

他:「我殺了她。」

我:「為什麼要殺她?」

他困惑的看著我:「不可以嗎?我每週都會殺她一次。」

我:「人死了怎麼能再殺?」

他:「她沒死啊?只是我殺了她。」

我:「那你為什麼殺她?」

他:「她每次都是故意惹怒了我,反正她總能找到理由吵架,目的就是讓我殺了她。」

我:「她怎麼就惹怒你了?」

他:「故意找茬,或者踢我……嗯……下邊。」

我:「每次都是?」

他:「嗯。」

我:「你怎麼解釋她已經死了快2 個月了?」

他有點兒不耐煩:「我都說了,她沒死,只是我殺了她而已。」

我:「……好吧,總有個開始吧?第一次是怎麼回事兒?」

他:「那次她帶我去她家……開始都好好的,後來她就成心找茬,我就殺了她。」

我:「怎麼殺的?」

他:「用門後的一條圍巾勒住她脖子。」

我:「然後呢?」

他:「她掙扎、亂踹,嗓子裡是那種……奇怪的聲音……手腳有時候會抽搐,過了一會兒舌頭伸出來了……是紫色的,後來不動了。」

我:「那不就是死了嗎。」

他:「沒死,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動了,軟軟的癱在地板上,整個臉都是紫色的……開始我很慌張,然後我覺得她可能是困了,就走了。出了她們院到街上我看到她穿著那件大睡裙站在窗前對著我笑,還揮手。」

我:「你能看到她?」

他:「就在2 樓啊,她們院臨街的都是那種蘇式老房子,窗戶都是很大,不拉窗簾晚上都不用開燈,路燈足夠了,外面看的很清楚。」

我:「我的意思是你親眼看見她揮手了?」

他:「嗯,後來每週我都會去看她。每次都要我帶一本時裝雜誌給她,因為她再不逛街了。」

我:「……那麼,你想她嗎?」

他:「嗯,我什麼時候能見她?」

我猶豫一下後,從旁邊的公文袋裡抽出幾張照片放到他面前,那是從各種角度拍的一具女屍。屍體處理過,內臟沒有了,四肢和身體用了很多保鮮膜和透明膠帶分別纏上了,這使屍體看上去僅僅是個灰褐色的人形。那個人形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睡裙……我盡量讓自己不去看照片。

他愣愣的看著照片好一會。

我:「你現在相信她死了嗎?」

他狐疑的抬頭看看我,又看看照片:「她不是好好的嗎?」

我:「你在1 個多月前勒死了她,之後你用很多鹽把屍體做了防腐處理,再用保鮮膜和膠帶纏好,穿上那件白色的睡裙,放在窗台下的地板上。有人看到你以後每週都會去一趟,帶著一本雜誌。不過,鄰居再也沒看到她出現,只有你去,所以報了案。現場你打掃的很乾淨,雜誌整齊的放在床上,裡面的人物頭像都被摳掉了,雜誌上只有你的指紋。」

他不解的看著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好吧,那麼你說說看是怎麼回事兒,也許我能聽懂你說的。」

他歎了口氣:「那我就詳細再說一遍:我在她家的時候,她故意跟我找茬……」

我:「這個你說過了,以後每週都是怎麼回事兒?」

他:「第一次殺她後,每週她都會打電話給我,說想我了,讓我去陪她,還要我帶一本時裝雜誌去。快到的時候,轉過那個路口,就能看到路盡頭的窗戶,她站在窗前。她總是穿著那身寬大的白色睡衣站在窗前等我,看著我笑,很乖的樣子。我上樓後自己開門,她通常都站在窗前,抱著肩說想我了。我們就坐在窗前的那張大床上聊天,她漫不經心的翻著雜誌。

每次聊一陣她就開始存心找茬,為了讓我殺她。她喜歡我殺她。於是我就用各種方法殺她。有時候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有時候用繩子或者其他東西勒。等她睡著後我就穿衣服走了。我猜我剛出門她就跳起來整理好自己衣服站在窗前等著,因為每次出了她們院走到她樓下窗口的時候,她都站在窗前對著我笑,揮手……很可愛的……」

我:「夠了,別說了。你說她打電話給你,但是你的手機記錄這一個多月就沒她的號碼打進來過,這個怎麼解釋?」

他:「我不知道,也許她成心搗亂吧?」

我:「你不認為她會死嗎?」

他:「你為什麼總是咒她死?」

我:「好吧,我不咒她死。能說說你對死是什麼概念嗎?」

他皺著眉嚴肅的看著我:「沒有呼吸了,心臟不跳了。」

我:「你認為她有呼吸有心跳嗎?」

他臉上掠過一絲驚恐:「她不一樣……她死了嗎?」

我:「對。」

瞬間他的表情又變回了平靜:「她沒死,她每週都會打電話叫我去,叫我帶雜誌給她,遠遠的就在窗前看著我,穿著那件寬大的白色睡裙對我笑……」

我關了錄音筆收起了照片和記錄本。

在關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他還在喃喃的說著怎麼勒死她。我記下了她家的地址,決定去現場看看,雖然已經很晚了。

快到的時候發現的確是他說的那樣,一個丁字路口,對著丁字的頂端是一排矮矮的灰樓。我看了一眼正對著路的那扇窗戶,黑洞洞的。

繞進院裡,我憑著記憶中的樓號找到那個樓門,走樓梯到了二層。眼前是長長的一條走廊,被燈光分成了幾段。

雖然我想不起房號了,卻出乎意料的好找——門上貼著醒目警用隔離膠帶。我試著推了一下門,門沒鎖,膠帶嘶嘶啦啦的響了一下。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看樣子是那種蘇式老樓房隔出來的。房間裡很乾淨,沒有奇怪的味道,也很亮,有路燈照進來。

我徑直走到床邊,站在窗前向丁字路的底端路口張望著,空蕩蕩的。

看了一會兒,我緩緩的半閉上眼睛……朦朧中她穿著那身白色的大睡裙和我一起並肩站著,遠遠的路口盡頭,一個人影拐了過來,越走越近。

我覺得她在我身邊似乎笑了,抬起了手揮動了幾下。

沒一會,身後的房門無聲的開了,他走了進來,穿透過我的身體,把雜誌放在床上,慢慢的抱住了她。

我不用看就知道,他的手在她身上逐漸的向上游移,滑到了她的脖子上,慢慢的扼住,她無聲的掙扎著。

終於,她癱軟在地上,肢體輕微的痙攣著。而他消失在空氣裡。

幾分鐘後,她慢慢的起身,整理好衣服,依舊和我並肩站在窗前。

他出現在樓下了,兩人互相揮了揮手。她凝視著他遠去,等他消失在路的盡頭。緊跟著,那一瞬間,她像一個失去了牽線的木偶一樣癱在地板上,身體四肢都纏滿了保鮮膜和膠帶,毫無生機。

我睜開眼,看了一眼窗外空蕩蕩的街道後,轉身離開了。

當我走在街上的時候,忍著沒回頭看那扇窗。

我想我不能理解他的世界。

他每週都會看到她期待的站在窗前,穿著那件寬大的白色睡裙,微笑著,等待他殺了她。而他就是她的死亡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