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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她還好嗎?

我今年的生日是在一個週五,12月29日。下午的時候,媽媽幫我在腿上裹了一層塑料袋,這樣我就可以淋浴了。這件事說起來挺難為情的,因為這是我受傷後第一次淋浴,為了不讓水濺到石膏上,必須得讓媽媽幫我拉著浴簾。我把一隻腳跨進浴缸,盡量把重心放在沒有受傷的那條腿上,媽媽負責給我遞肥皂和洗髮香波。她裝作不去看我赤裸的身體,不過我敢保證她偷偷地瞥了幾眼,這讓我感覺很不自在。我已經好幾天沒鍛煉了,現在的樣子肯定顯得非常瘦小柔弱,不過媽媽並沒有就此發表什麼意見,因為她是一個好人。

淋浴過後,媽媽幫我穿上了一條運動長褲,為了讓我能夠順利把腿伸進去,她特意把一條褲腿給剪掉了。隨後我又穿上了嶄新的休閒襯衫和皮夾克。我單腿跳著下了台階,頗為費力地把自己塞到了汽車的後座上,為了不讓石膏被碰到,我只能側著坐。

到達伍爾希斯鎮後,我拄著枴杖進了克利夫的辦公室,然後選擇了黑色的躺椅,我把打著石膏的腿放在了腳凳上,然後把一切都告訴了克利夫。

聽完我的故事後,克利夫問道:「那麼,聖誕節之後你就一直在臥床休息吧?」

「是的。」

「而且你對讀書或者看電視也沒什麼興趣了?」

「沒興趣。」

「此外你根本也不鍛煉上半身了?不舉重了?」

「不舉了。」

「那你一天到晚幹什麼?」

「睡覺,或者想事兒。有時候我也寫日記,不過丹尼偶爾會來看我。」我已經把上帝安排我和丹尼重逢的事兒告訴克利夫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有點兒神奇。或許這也算是一種補償吧,畢竟今年的聖誕節過得實在是太糟糕了。

「丹尼過來的時候你們都做什麼?」

「我們玩帕奇喜(Parcheesi)。」

「帕奇喜?」

「一種印度皇室玩的遊戲,你怎麼能不知道呢?」

「我知道帕奇喜,我只是對你和丹尼一起玩棋盤遊戲感到驚訝。」

「為什麼?」

克利夫笑了笑,但什麼也沒說。

「帕奇喜是丹尼從北費城帶來的,他是坐火車專程來看我的。」

「真不錯,是吧?又看到你的老朋友肯定很開心吧?」

「雖然做了第二次手術,但他現在還是無法說唱,我真為他難過。她姑姑幫他找了一份工作,在她的教堂裡做清潔工,教堂同時也是一個日托中心。每天晚上他都要用松油把教堂裡的靠背長椅擦乾淨,此外還得負責拖地、倒垃圾、吸塵之類的雜活。他現在身上都帶著松樹的味道,這也算是意外的收穫吧。不過,丹尼現在安靜多了,不像在那個鬼地方時那麼能說了。」

「你把蒂芬妮的事情都告訴丹尼了嗎?」克利夫問道。

「是的,我都說了。」

「他怎麼說?」

「沒說什麼。」

「他沒給你提點兒建議?」

「我沒有讓他提建議。」

「我明白了。」克利夫開始抓自己的下巴,這意味著他要跟我說一些我媽媽告訴他的事情了,「帕特,我知道你是如何失去記憶的,每個人都知道。」他停頓了一下,可能想知道我會有何反應,「而且我覺得你也知道,是這樣嗎?」

「我不記得了。」

「你想讓我告訴你,你是如何失憶的嗎?」

「不想。」

「為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

「我知道,廷伯斯醫生曾經每天都給你講這個故事,那是治療的一部分,也是我從來都沒提及這件事的原因所在。我本想等你做好心理準備後再談論這件事,可現在五個月都快過去了,而且你的腿也受傷了,看起來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了。我禁不住會想我們該嘗試新的對策了。蒂芬妮所提議的終結的確是個辦法。我並不是說欣賞她的做法,不過你的確需要勇敢地面對曾經發生的一切,帕特。你需要給這個故事畫個句號了。」

「或許我的電影還沒結束呢。」我說,因為電影有時候會用一個虛假的悲情結局來迷惑觀眾,但你認為電影肯定要悲劇收場時,突然會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這些變化最終帶來了一個圓滿的結局。看起來就要有戲劇性的故事發生了,而且今天還是我的生日呢。

「你的生活不是電影,帕特。生活從來都不是電影。你是老鷹隊的球迷。美國職業橄欖球聯賽已經打完了35個賽季,可老鷹隊至今仍與『超級杯』無緣,你得知道真實的生活常常沒有美好的結局。」

「你現在怎麼能這麼說呢,老鷹隊已經連贏了四場,而且已經打進了決賽——雖然麥克那布沒有上場!」克利夫看著我,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大喊大叫,可我沒有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你的心態就很悲觀,結果很可能會令人失望,克利夫!你現在的口氣聽起來跟廷伯斯醫生很像了!你最好當心點兒,否則肯定會被悲觀情緒擊垮的。」

長久的沉默,克利夫看起來的確顯得憂心忡忡,這讓我也開始有些擔心了。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媽媽說有人要來給我慶祝生日了。她為我準備了生日晚宴。「妮可會來嗎?」我問她。

「不會,帕特。妮可永遠都不會來了,」媽媽說,「永遠。」

回家後,媽媽讓我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她自己進了廚房去做肉餅、土豆泥、青刀豆和蘋果派。媽媽一直試圖跟我說話,可說實在的,我根本就沒有談話的興致。

詹克和凱特琳首先抵達,他們興致勃勃地說起了老鷹隊的勝利,試圖以此讓我開心一點兒,可這招未能奏效。

隨後龍尼和維羅尼卡也來了,小艾米莉爬到了我的腿上,我這才感覺好受一些。凱特琳問艾米莉是否願意在石膏上畫畫,她點了點頭,於是媽媽找來了記號筆,我們都開始看小艾米莉畫畫。她首先畫了一個橢圓,這可以理解,因為石膏並不是很平整也不是很光滑。隨後她就開始四處亂塗亂畫,我也不知道那些花花綠綠的顏色到底代表什麼。最後她指著自己的作品說道:「帕伯!」

「你畫的是帕特叔叔吧?」龍尼問道。看到艾米莉點了點頭,大家都笑了起來,因為那幅畫一點兒也不像我。

我們在餐桌上落座時,爸爸還沒有回家。雖然老鷹隊戰勝了達拉斯隊,但他近來跟我們非常疏遠,他又開始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了。既然沒人提及爸爸的缺席,我也沒說什麼。

媽媽做的飯菜非常可口,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

蘋果派被端上來以後,他們開始為我唱生日歌,然後小艾米莉幫我一起把帶有35字樣的蠟燭給吹滅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已經35歲了,我依然覺得自己剛剛邁入而立之年——或許我只是希望自己才30歲吧,因為30歲的時候妮可還陪在我身邊。

吃過蘋果派後,艾米莉開始幫我打開禮物。媽媽送給我一個嶄新的手繪木質帕奇喜棋盤,她說此前也邀請了丹尼來參加聚會,可他說必須得去工作。龍尼、艾米莉和維羅尼卡的禮物是一條老鷹隊的絨毛毯子。詹克和凱特琳送給我一張費城健身館的會員卡。包裝盒裡的宣傳冊上說那兒有一個游泳池和一個桑拿房,此外還有籃球場、壁球場、各種舉重設備和健身機械。「我就在那兒健身,」我弟弟說道,「我在想等你的腿好了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去健身了。」雖然我對鍛煉身體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有興趣了,但我也知道健身館的會員卡是個不錯的禮物,所以我對詹克表達了謝意。

回到客廳以後,我向維羅尼卡問起了蒂芬妮的情況:「蒂芬妮現在還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好像這句話自己就脫口而出了,說出來以後,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現場變得一片沉寂。

「我本來也邀請了她來參加聚會。」最後媽媽打破了沉默,她這麼說或許只是不想讓維羅尼卡感覺太難堪。

「為什麼?」詹克說道,「讓她再跑來欺騙帕特嗎?讓他再倒退幾年?」

「她只是想幫忙罷了。」維羅尼卡說。

「你姐姐幫忙的方式很可笑。」

「別說了。」凱特琳打斷了詹克的話。

房間裡的空氣好像再次凝滯了。

「那麼,她還好嗎?」我再次問道,因為我的確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