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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剛才站在天橋下躲雨的時候,我罵了三句髒話,一句中文一句英文,還有一句家鄉話。

我把自己全身的口袋摸了個遍,不僅沒有找到錢包,還把一些原本並不濕的東西給弄濕了。我很沮喪地回憶了一下自己從機場坐地鐵再轉公交到這裡的整個過程,還是沒有想起自己究竟把這個要命的「親爹」丟在了哪個桃花盛開的地方。

其實說到底,失去本身並不是一件多麼令人痛苦的事情,真正令人難以接受的點在於我們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並且是在何時以什麼方式失去的。就像我現在不僅記不清自己究竟怎麼把錢包丟了,丟在了哪兒,甚至連錢包裡具體有些什麼東西都想不起來了。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身份證銀行卡之類硬邦邦的東西都已經隨著錢包一併壯烈犧牲了,只有不知何時落在包裡的兩百五十五塊錢現金僥倖生還,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對我而言好歹算是一個安慰。

見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一路小跑到街對面,沿路開始尋覓可以不用身份證就能將就一晚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掛著「88元特價房」牌子的旅店,順著又矮又窄的門望上去,狹小的樓梯間有些昏暗,不知通向何方,我撓著後腦勺想著恐怖片裡的情節,心裡不由得發怵,但猶豫了片刻後我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心想反正自己現在除了兩百五十五塊,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我的命不值錢,童貞早就沒了。

繞了兩個彎來到前台,裡面坐著一個抱著小孩的胖女人,孩子已入睡了,她則一邊神情專注地看著電視一邊空出一隻手來嗑瓜子,專心致志到都沒發現自己已經嗑了孩子一身的瓜子皮。

「那個,請問還有特價房麼?」我特意壓低聲音問她。

「沒了,特價房就兩間。」她亮著嗓門回答我,孩子沒被吵醒,反而把我給嚇了一跳。

「那……還有多少錢的房間?」

「單人間小床房一百二,大床房一百八,小床房也沒了,只剩一百八的了。」

我腦子裡盤算著二百五十五以內的加減法,覺得實在是肉痛,現在身上就剩下這點保命錢了,可得精打細算。

於是我只好硬著頭皮小聲地和她講價:「老闆吶,你看都這麼脫了,便宜點好吧?我今天錢包丟了,現在身上就剩下一百來塊錢了。」

她斜眼看了我一眼道:「錢包丟了?真的假的,錢包都丟了怎麼還會有一百多在身上?」

「也不是所有的錢都會放在錢包裡的嘛。」

「噢,是『不要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麼,還蠻有生意頭腦嘛小伙子。」她敏銳地看穿了我顫抖的靈魂,冷笑兩聲從抽屜裡掏出一本收據來,一邊寫一邊對我說,「就算你小床房的價錢了,一百二,押金三十,身份證拿來。」

「和錢包一起丟了。」我滿臉賠笑道。

「嘖嘖,人怎麼不一起丟了……算了,我拿別人的身份證給你登記下。」

「謝謝謝謝……」我付了錢千恩萬謝地雙手接過收據和鑰匙,就像受了皇后娘娘賞賜的小太監一般畢恭畢敬地跪安了。

但到了房間我才發現,所謂的大床房,名字起得真實在,因為床真的很大,目測可以在上面橫著滾三滾,但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賣點了,因為這床實在太大,幾乎塞滿了所有的空間,所以房間裡也就只放了這麼一張床而已。屋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霉味,冰冷牆壁上濕漉漉地滲著水,地板也嘎吱嘎吱地響個不停,我只有努力閉上眼睛想像著外面就是一片原始森林,才不會覺得這筆錢花得有多麼的不值。

我很小心地把剩下的一百零五塊錢,已經浸水的一包煙,還有一個打火機從口袋裡掏出來放在桌上,把沒電的手機放在床頭插上充電器,然後掀開被子確認床單是不是乾淨的。我時常覺得賓館是個令人敬畏的地方,因為你從來不知道這張床上之前睡過誰,他們在床上做過什麼,無論是尿床、做愛還是自殺,這一切都已然無從考證,並且你無法得知床單和被子是否還留有那些活動的痕跡,因此你唯一可以信賴的只有自己還沒有完全退化的嗅覺和觸覺。至於賓館的老闆,我不相信一個以那種方式嗑瓜子的人能花時間來認真洗床單。

癱倒在床上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起身拿起五塊零錢到樓下的超市買了碗泡麵,但回到房間才發現沒有開水,只能翻箱倒櫃地找到一個看起來連裝水都有些困難的熱水壺來燒水。等了老半天,這個慢熱的熱水壺似乎依然沒有找到自己的G點,水面平靜得就像是仲夏夜的青海湖,我只好意興闌珊地先跑去洗澡,心想或許洗完澡,這個熱水壺應該就已經進入高潮了。

然而和熱水壺不同的是,這個房間的熱水器則要情緒化得多,它時而熱情似火,時而冷若冰霜,我轉來轉去都沒有發現它有「溫水」這一檔,只好咬牙接受冰火兩重天的洗禮。也就是在這樣一個時刻,我第一次對這次旅行感到了絕望,我忿忿地想,自己三年沒回到這座城市,這次好不容易藉著出差來一趟,沒想到上天竟然以這樣一種近乎戲謔的方式來迎接我,讓我頓時喪失了所有早已預先準備好的離情別緒。

匆匆洗完澡光溜溜地從浴室裡狼狽逃出,我第一眼就看見屋裡站著一個人,不由嚇得「啊」了一聲。等那人回過頭來,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姑娘,她看見我顯然也嚇了一跳,不過沒有叫出聲,而是抱歉地朝我點了一下頭。

「你你你……你誰啊,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我慌忙遮住下身問她道。

「不好意思,我看你沒關門,就推門進來了,請問先生你需要服務嗎?」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說:「不需要,謝謝。」

「先生,你不要先忙著拒絕嘛,價錢好商量的。」

「但是麻煩你先讓我擦乾好不好?你沒看我在滴水哎。」我頭髮上的水流到了眼睛裡,眼前頓時一片模糊,但是我的雙手遮著下體,沒法空出手來擦。「噢,毛巾在哪?」「在床上,幫我拿過來。」

她拿了毛巾走過來,然後就伸手要幫我擦。

「等一下等一下……還是我自己來吧。」我緊張地搶過毛巾躲進衛生間,生怕她以為這就已經開始服務了。

擦乾淨穿好衣服出來,那姑娘依然坐在床上,我有些尷尬地說:「你怎麼還沒走啊?都說了我不需要服務。」

「真的嗎?一個人在外很寂寞吧?不需要個人陪嗎?價格真的好商量的噢。」她眨著眼睛望著我。

「我去,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啊?我這麼跟你說吧,一個人出差在外的確很寂寞,但是我錢包丟了,現在全身就剩下一百塊,這比起沒人陪更加寂寞,懂了吧?你可以走了。」

「這樣啊,那我就算你一百塊唄。看你丟錢包了也挺可憐的,就給你打個折吧。」她笑得很開心。

「喂……這個……」

說話間我很認真地端詳了一下這個姑娘,白白淨淨的長得不錯,我看了她兩眼也頗有些動心,於是我精蟲上腦地安慰自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不如就做了算了。反正錢的問題明天去銀行補個卡就是了,這麼個下雨天讓一個姑娘家跑來跑去做生意我也不忍心。

剛想跟姑娘開始,她問我有沒有套子,我很肯定地告訴她,沒有,因為剛才找熱水壺的時候我已經把這個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了。於是我厚著臉皮伸手對那姑娘說:「借我點零錢,我下去買,我身上所有的錢都已經給你了。」她憋住笑掏出一張十塊的零錢給我,然後我紅著臉奔去樓下的超市買了個套子,又氣喘吁吁地跑上來。

那姑娘忽然喊了起來:「哎呀糟了,我來大姨媽了。」與此同時,熱水壺很合時宜地傳來了「嗚」的一聲,告訴我水終於燒開了。

隨著空氣在一瞬間凝固住,我黑著臉從她身上翻下來,去把熱水壺的插頭拔了,然後坐在床邊歎了口氣,心想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嫖個娼都能見到大姨媽,估計現在就算跳樓都死不了,妥妥的半身不遂。

沉默半天,姑娘很小心地問我:「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難過?」我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個「嗯」。「對不起嘛,人家也不知道今天要來大姨媽,錢我全退給你,好不好?」我覺得眼角已然有淚了,但還是禮貌地「嗯」了一聲,沒有轉頭看她。「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下去買下衛生巾,錢在我包裡。」

我終於忍不住回頭瞪了她一眼,她很委屈地咬了一下被子,露出和剛才一樣無辜的眼神,然後我也沒法再說什麼,只好起身穿衣服,再次走出門去,一邊走一邊氣憤地想,一個小姐還賣什麼萌呢。

到超市買完衛生巾結賬的時候,我都不忍直視收銀員的眼神,畢竟她這個晚上已經第三次看到我了,一定能從我所買的三件東西裡讀出一個曲折的故事。她找零錢的時候不懷好意地衝著我笑,就像目睹了一個慾望從誕生到破滅的偉大歷程。

回到房間,把衛生巾遞給姑娘,她接過就鑽到衛生間裡去了,我一個人坐在床上盯著那一抹扎眼的紅,心想明天那三十塊押金估計是拿不回來了,而且還要面對老闆那嘲諷的眼神:你沒錢付房費,哪裡來的錢睡女人?你他媽到底有多少個放雞蛋的籃子?

等姑娘出來,我對她說道:「那個錢你就不用退給我了,不如今晚你就在這陪我聊天吧,這麼大的雨你也別再跑了,反正來大姨媽也做不了生意。」

那姑娘很開心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很自來熟地鑽到被窩裡來,她問我是哪裡人,到這裡來是做什麼的。

「其實我之前在這個城市讀書,後來畢業了就離開了,一晃三年過去,這次剛好出差路過這裡。」

「你之前在這裡讀書啊,你是×大的麼?」

「是啊。」

「啊,我也是×大的。」

「你?不是吧。」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是的呢,學長好。」她很開心地就要往我肩膀上靠,嚇得我連忙推開她。

「等一下等一下……你大幾的啊?」

「大三。」

「噢,小我四屆,為什麼想到出來賣……做這行?」

「因為來錢快呀,女大學生,聽起來就很性感。」

「那還不如去求包養,來錢更快而且更輕鬆。」

「但是我有男朋友呀。」

「男朋友?」

「是啊,大我一屆,也是學長噢。」

我把頭埋進枕頭裡,很認真地試圖弄清楚這裡面的邏輯關係。

「嗨,糾結那麼多幹什麼?做人嘛,活得單純點沒壓力。」她從包裡掏出根煙點上,然後自顧自地抽了起來。我瞟了一眼她手裡的煙,這煙我上大學的時候抽過,是女式煙,細細長長的,薄荷味很濃,抽起來和吃糖一樣,我偶爾覺得好玩兒也抽兩根,後來聽說這玩意兒殺精,於是打死我都不再抽了。

她抽了兩口,左顧右盼想找煙灰缸,見床頭放著一碗打開的泡麵,直接就把煙灰撣在了裡面,我愣了一下,尖叫著撲了上去,但是為時已晚。

「你個混蛋,這是我的晚飯!」我一臉怨念地盯著她,做了一個要把她掐死的動作。

「對不起,我以為是吃過的。」

「吃過我燒水幹什麼。」

「好嘛,再去買一包就是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我請客。」

「不了,樓下超市那收銀員都看見我三回了,我不想再讓她看見我第四次。」

「好吧,但是學長你不餓嗎?」

「你別喊我學長,我聽著怪彆扭的。」

「好吧,師兄。」

我一臉陰霾地穿好衣服走到了窗邊,拉開窗簾,外面淅淅瀝瀝的雨還在下個不停,把關於整個城市的回憶都給藏在了一片虛幻與朦朧之中。我忽然回憶起那個夜晚,抱著她躺在學校外的一家小旅館中,那時窗外的雨也恰如這般窸窣而至,當我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顫抖著說會永遠愛我,但是多年之後的今天,儘管一切景致都恍若當初,卻已然變成了一個永恆的悖論。

「師兄,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想起一個人而已。」我吸了一下鼻子。

「在這裡待著怪悶的,不如我們去吃燒烤吧。」

「這麼大雨,去哪裡吃燒烤。」

「我知道一個地方,一起去吧,師兄?」

「好吧……你還是叫我學長吧,師兄比學長聽起來還要不堪。」

我本來想拒絕,但是肚子餓得不行,只好勉強同意了。她利索地穿好衣服,拉著我就出了門。走到樓底她從包裡掏出一把傘來,我拿過傘摟著她,我們就這樣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進了雨裡,儘管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心裡卻莫名有了一絲別樣的興奮與喜悅。

記得自己還在學校的時候,我半夜也經常這麼溜出來吃燒烤聊天刷夜,無論是和哥們還是女人,那時的心情都令人難以忘懷,可是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再體會過這樣的生活了。

到燒烤攤點完了東西,我們坐在遮雨棚下聊了起來。

「話說,做這行挺辛苦的吧?」我問她道。

「是啊,主要是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客人,有時候會有一些很奇葩的經歷。」

「比如呢?」

「我前段時間去賓館接一個生意,房間裡有兩個男人,一開始我不太願意,但看他們給錢多,我就勉強同意了,沒想到做完以後他們覺得時間還早,就拉我跟他們一起玩斗地主,結果玩了兩個小時,好不容易賺到的錢又輸得差不多了。」

「哈哈,還有這種事,也許人家事先計劃好的呢。」我剛喝了一口啤酒,差點就噴出來。

「是的呢,總留著炸彈專門炸我。」

「這哪裡是斗地主,簡直是斗嫖客。」

「哈哈……對了,話說學長你是做什麼的?」

「無非就是替人賣命唄,每天東奔西跑的。」我歎了口氣道。「你之前不是在這個城市嗎,為什麼畢業後選擇離開?」

「為了一個女人。」

「她去了你現在工作的那個城市?」

「不是,我曾經和她約定,畢業後一起留在這裡,然後結婚,但是她最終離開了我,所以我後來選擇離開這座城市,因為這裡有著太多與她有關的記憶。」

「那她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現在幾乎忘記她的長相和關於她的事情了,離開這裡後我工作很辛苦,夜裡經常失眠,記憶力也開始變得差起來,我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離開時的任何細節了。」

她聽完沉默了良久,然後說:「那你以後還會回到這裡嗎?」「我不知道,也許有一天會吧,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這裡,喜歡這裡的人和事。」

「嗨,其實你完全不用這麼傷感嘛,誰的青春不迷茫,但是趁著年輕,總要去做一些不計後果的事情,這樣才無悔青春不是嘛……等下吃完我帶你去個地方,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去那裡的。」

於是吃飽喝足後,她帶著我來到一棟還沒有建好的大樓,拉著我氣喘吁吁地爬到三樓,然後我們就這樣坐在樓層邊上一邊看著雨一邊聊著天,任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浪漫。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呢,這樣的一個夜晚勾起了太多曾經的回憶,以及關於這座城市的所有溫存。我看著姑娘的側臉,這個畫面既熟悉又陌生,時空交錯成一個個重疊的剪影,在多年之後,這個朦朧的雨夜沖刷走了那些沒有結局的故事,我想我並不是懷念她吧,只是懷念當時的那些心情,那些回不去的舊時光。

「真的,我要謝謝你,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夜晚的。」走到樓下的時候,我對她說道。

「哎,你不用謝我,我雖然抽煙,喝酒,但是我其實是個好姑娘呢。」她衝我狡黠地一笑。

「嗯,照你這麼說,雖然我抽煙,喝酒,嫖娼,但我其實也是個好男人。」我衝她吐吐舌頭。

「時候不早啦,天都快亮了,學長你該回去了,我也該走了。」

「是啊,作為被一百二十塊錢賤賣的大床房,既沒人在裡面睡覺,也沒人在裡面做愛,它應該會覺得很失望的。」我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地調侃道。

「好啦,快回去吧。」

「你不跟我一起麼?」

「不了,我們就在此分別吧,學長再見。」她給了我一個吻,然後我忽然就有些意識模糊了,之後究竟是怎樣回的旅館,怎麼開的門,怎麼躺到了床上,我都已經記不清了。

直到第二天窗外明媚的陽光照在了我的臉上,我才漸漸甦醒過來。我起身走到窗邊往外望去,雨後的城市被洗刷得如此陽光燦爛,就好像昨夜的那場雨從未曾下過一般。我看了一眼手機,竟然才十點,離退房還有兩個小時,於是我開心地想不如下去給自己買份早餐,但是忽然想起自己現在身無分文了,開心立刻又變成了沮喪。

我轉頭看了一眼桌子,桌上好端端地放著打火機,已經被晾乾的煙和一百塊錢。

「是那姑娘昨晚送我回來的麼?她怎麼把錢全都還給我了?」我拿起錢帶著疑惑下了樓,心想這姑娘真是矯情,昨晚還說不送我回來呢,而且我昨晚竟然忘記問她名字和聯繫方式了,這下該如何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走到街對面的一家小吃店,我隨便買了點吃的,老闆見我剛才從旅店裡走出來,就和我攀談起來。

「小伙子,你昨晚住在那家旅店裡啊?」

「是的呢,怎麼啦?」

「那家旅店三年前出過命案呢,一個女大學生被男朋友殺死在房間裡,後來這家店就沒什麼本地人住啦,都是你們這些外地人不知情才敢住在裡面。」

我心裡一驚,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老闆:「老闆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燒烤店?」

「過去那邊有一條小吃街,前些年改造商業街都拆掉了,這邊就剩我們這一家小吃店了。」

然後我從店裡出來,朝著昨晚去過的那棟樓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棟摩天大樓已經高聳入雲。我發瘋一般地跑回旅店,打開房門到床頭拿起那碗泡麵,把麵餅醬料統統倒了出來,卻沒有看見什麼煙灰。

她究竟是誰,我又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昨晚究竟有沒有睡著,是不是失眠症又犯了,為什麼我忽然覺得這麼頭疼……

我像是著了魔一般呆呆地站在屋裡,悵然若失地環顧著四周的一切,努力回想著昨晚所發生的一幕幕,直到我的目光落到了蓋在床上的被子上。

我默默地想,無論怎樣,有一樣東西終歸是不會騙人的,於是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走上前去,顫抖著雙手揭開了它。

不知過了多久,我搖了搖頭,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