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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通天河吃人案

話說唐僧師徒路過通天河時,遇到一個專吃娃娃的妖怪,喚做靈感大王。這個妖怪和八戒、沙僧有一段非常搞笑的對話:

妖邪道:「你原來是半路上出家的和尚。」八戒道:「我的兒,你真個有些靈感,怎麼就曉得我是半路出家的?」妖邪道:「你會使鈀,想是雇在那裡種園,把他釘鈀拐將來也。」八戒道:「兒子,我這鈀不是那築地之鈀,你看…………」

那個妖邪那裡肯信,舉銅錘劈頭就打,八戒使釘鈀架住道:「你這潑物,原來也是半路上成精的邪魔!」那怪道:「你怎麼認得我是半路上成精的?」八戒道:「你會使銅錘,想是雇在那個銀匠家扯爐,被你得了手,偷將出來的。」妖邪道:這不是打銀之錘,你看…………」

沙和尚見他兩個攀話,忍不住近前高叫道:「那怪物休得浪言!古人云,口說無憑,做出便見。不要走!且吃我一杖!」妖邪使錘桿架住道:「你也是半路裡出家的和尚。」沙僧道:「你怎麼認得?」妖邪道:「你這個模樣,像一個磨博士出身。」沙僧道:「如何認得我像個磨博士?」妖邪道:「你不是磨博士,怎麼會使擀面杖?」沙僧罵道:你這孽障,是也不曾見…………」

這一番對話,看似幽默,實則話中有話。

半路出家,這個詞比喻的是:中途改行,從事另一工作。妖怪說八戒、沙僧是「半路上出家的和尚」。這是的,因為八戒、沙僧原先都是做妖怪的,後來半路出家,改了行,當了和尚。

而八戒說妖怪「你這潑物,原來也是半路上成精的邪魔!」這句話就有問題了。

這番對話的意思是:

  1. 1. 妖怪看他們不像個當和尚的樣子。(八戒、沙僧,原來不是和尚,現在做了和尚。)
  2. 2. 八戒看他不像個做妖怪的樣子。(那個妖怪,原來也不是妖怪,現在卻做了妖怪。)

既然是半路上成精的妖怪,那麼,他原先是做什麼的?如果原先是個動物,通過修煉後成了妖精,那就不叫改行了。如果原先就是個妖精,現在還在做妖精,那就更不能叫改行了。所以,原先多半是個神仙,改了行,當妖怪。

這個妖怪是誰呢?是觀音菩薩的寵物金魚精。

這個傢伙在通天河邊陳家莊開了一家觀音菩薩連鎖店,名曰「靈感大王廟」。「靈感」,是觀音菩薩的簡稱,全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觀世音菩薩。

這個金魚精每次來的時候,都是一陣「香風」,並不是普通妖怪的「腥風」,所以不像個妖怪的樣子。

他在這裡做什麼呢?吃人。準確地說,是在吃兒童。向村民強行勒索娃娃,每次要兩個兒童以及豬羊牲口供獻他。他便保當地風調雨順,若不祭賽,就來降禍生災。

這一次,金魚精又按慣例來吃娃娃的時候,與取經隊伍撞了車。

豬八戒假變成童女一秤金,金魚精來的時候沒有防備,被八戒一釘耙打掉了一片鱗。後來又見面時,八戒喝道:「你前夜與我頂嘴,今日如何推不知來問我?我是東土大唐聖僧之徒弟,往西天拜佛求經者。你弄玄虛,假做什麼靈感大王,專在陳家莊要吃童男童女?」

豬八戒開始還以為他是假借靈感觀音之名,在此勒索村民,強要娃娃吃,沒想到,這個居然是真的!

那妖邪道:「你這和尚,甚沒道理!你變做一秤金,該一個冒名頂替之罪。」

金魚精並不認為自己吃人不對,反而認為是豬八戒不對,豬八戒這樣做,是犯了罪!犯的是什麼罪?冒名頂替之罪!犯了哪家的罪?當然是觀音菩薩。看來,這金魚精還準備去向觀音菩薩投訴豬八戒同志的。

所以,豬八戒便喝道:「你這潑物,原來也是半路上成精的邪魔!」

這妖怪做法使通天河結冰,於河上捉了唐僧。孫悟空道:「我上普陀巖拜問菩薩,看這妖怪是那裡出身,姓甚名誰。尋著他的祖居,拿了他的家屬,捉了他的四鄰,卻來此擒怪救師。」

找到菩薩後,菩薩急的連衣服都來不及穿了,又怕魚兒被他們打死了,又怕魚兒把唐僧吃了。你看那菩薩?懶散未梳妝,容顏多綽約,散挽一窩絲,貼身小襖縛,赤了一雙腳,精光兩臂膊。

行者慌忙跪下道:「弟子不敢催促,且請菩薩著衣登座。」菩薩道:「不消著衣,就此去也。」

要知道,當時的通天河可是地凍天寒,冰厚三尺啊!嘿嘿。穿衣服都顧不上了。八戒與沙僧遠遠看見,嘻嘻哈哈道:「師兄性急,不知在南海怎麼亂嚷亂叫,把一個未梳妝的菩薩逼將來也。」

到了河岸,八戒與沙僧二人下拜道:「菩薩,我等擅干,有罪,有罪!」

按常理,八戒與沙僧應該說的是「菩薩早」、「菩薩好」之類見面打招呼的客套話。可是,他們說的是「有罪」。

這兩個傢伙其實精的很!有罪,有什麼罪?打妖怪保唐僧會有罪麼?!根本就沒罪嘛!他們其實已經很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了,所以故意對菩薩說「我等擅干有罪」,看菩薩如何說。

觀音菩薩根本就沒有理睬這兩個傢伙的,面無表情,什麼也沒說,就直接把魚兒撈走了,然後叫悟空下水去救師父。那金魚精呢,也沒有受到菩薩的任何懲罰,當然是無罪釋放了,吃人案提都沒提,就跟沒這回事一樣,不了了之!

那條金魚精,在這裡吃了九年的娃娃,觀音為什麼從來就不管管他呢?因為觀音菩薩並不知情,她說「不知是那一日,走到此間。」現在為什麼要管呢?因為現在觀音菩薩又算出來了,她說「算著他在此成精,害你師父。」

這菩薩究竟會算不會算?再者,如果唐僧不和金魚精撞車,菩薩會不會來呢?書上沒寫,則不可知,也不好猜。

最後,皆大歡喜。你看:

那八戒與沙僧,一齊飛跑至莊前,高呼道:「都來看活觀音菩薩,都來看活觀音菩薩。」一莊老幼男女,都向河邊,也不顧泥水,都跪在裡面,磕頭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