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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離開邊緣

第四次考研前,招弟小姐的表現十分異常。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前幾次她總嫌時間過得太快,這次她卻嫌時間過得不夠快。

她發一會兒呆,嘟囔一句什麼,焦躁地看看日曆,然後繼續發呆。

那幾天我和公子小白都小心翼翼,不去招惹她。

考完試那天,她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一回來就開始收拾行李。

她看看我們,說:「今年你們倆作伴,我就自己回家嘍。」

我鬆了口氣,這個春節我終於不用受罪了。

第一年春節,招弟小姐任勞任怨地把我帶回了老家,路上的十多個小時我不吃不喝也沒上廁所,到家後就像生了一場大病。第二年她把我送去店裡寄養,雖然她咬咬牙給我訂了個雙層的籠子,但我被關了十多天,心理受到傷害,足足萎靡了一個月。我一直試圖讓她明白我可以自己待著,但遲鈍的她總是無法理解,只顧自說自話地安排我。

有了公子小白之後,招弟小姐突然開了竅。她把貓糧袋和妙鮮包放在房間中央,給我們準備了兩三盆水和六七盆貓砂,自己就揚長而去了。

我和公子小白開始了悠閒自在的生活。我鑽過窗紗上的破洞出去溜躂了幾圈,小村子驟然安靜了很多,小飯鋪關了門,灰突突的街道顯得寬敞起來。留守的鄰居小吳在屋裡玩遊戲,辟辟啪啪的聲音迴響在空蕩蕩的小院上空。

大年三十晚上,小村裡響起了鞭炮聲,雖然遠沒有招弟小姐老家的密集響亮,但公子小白還是嚇得鑽在被子裡發抖,任我怎麼勸說也不肯出來。

我無聊地到房頂上站了一會兒,小村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輕煙,空氣裡都是硫磺味兒,激得我打了個噴嚏。

小吳在屋裡開著電視喝啤酒,桌上擺著幾個泡沫餐盒。他一向不太答理我,這回卻難得露出了笑容,熱情地招呼我過去,把每樣菜都給我揀了點,有老醋花生米,涼拌海帶絲,涼拌肘子肉和香腸。涼拌菜上都澆著蒜汁和辣椒粉,我只好小心地挑出一塊不辣的香腸嘗了嘗,面乎乎的,比妙鮮包的味道差遠了。

妙鮮包還沒吃完,招弟小姐就急匆匆地回來了。

小吳詫異地問:「回來這麼早?」

招弟小姐苦笑,「沒辦法。沒想到弟弟一結婚,我在家裡就成了個外人。而且,每個人都會問你做什麼工作,有沒有男朋友,心煩。」

小吳也笑了,「衣錦還鄉,衣錦還鄉,要不我怎麼幹脆不回家呢!」

那幾天小院裡只有招弟小姐和小吳兩個人,不知怎的,小吳跟招弟小姐搭話的時候多了起來,態度也越來越熱情。招弟小姐卻顯出了不安,白天會把小院的大門打開,晚上則緊緊地把門窗關好,我看到她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翻來覆去,有時嘀咕一句「改變現狀」,直到天濛濛亮才疲憊地睡去。

回來後的招弟小姐立刻開始找工作,這次她重新做了簡歷,把自己描繪成翻譯了「包括××在內的近百萬字作品」的資深翻譯,又狠狠心取出一筆錢,做了新髮型,置辦了一身正裝。

以文小姐問:「你不等等成績嗎?」

招弟小姐說:「沒必要。」

「這麼肯定?」

「嗯。考試那天我去上廁所,書包掛在廁所裡的鉤子上,可是書包帶突然斷了,書包一下子落在蹲坑邊上。我就知道我肯定落第嘍。」

以文小姐又驚又笑,「哎呀,你怎麼神神叨叨的!」

「嘿嘿,不神叨也是一樣。」

後來,在聽了招弟小姐和行簡君的一場對話後,我才慢慢明白了她此時的心情。原來,在苦苦追求了幾年之後,招弟小姐不幸發現她的理想竟是一個自己臆造的假目標,她就像是啞巴吃黃連。為了守住她的面子,她寧願承認自己無能,也不肯承認目標本身就是錯誤的,否則她四年的努力就成了一場笑話。

這一次,招弟小姐找工作的努力見了成效,一家號稱國內最大的專利事務所在讓她翻譯了些稀奇古怪的機器說明之後,拍板錄用了她,月薪六千。

招弟小姐一躍成為金融街上的白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