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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強·K

至於這個活兒,哥倫比亞瘋婆娘說得特別詳細。慢慢地弄死他,讓他知道,雖說刺殺不是她的主意,但從比斯坎灣到西肯德爾的黑鬼都必須學會尊重牙買大媽——她的原話,不是我說的,因為濕背【221】男人婆一直沒學會好好說揚基話。就是這樣,我應該讓那個狗娘養的一邊流血而死,一邊慢慢琢磨這個道理。她還說了另外一大堆我反正聽不懂的屁話,多半是因為她不記得原來的指令了。臭婆娘總表現得像是在發號施令,但她只是個他媽的接線員罷了。去他媽的格裡塞爾達·布蘭科。老子在紐約,一切都操他媽的棒極了。

你看,我回到芝加哥,雖說我向幾個暴徒保證過我永遠不會回來,因為五年前的那次殺人搞得有點難以收場。南區那幫人漸漸膨脹起來,所以黑幫想拿他們變現。在丹尼酒吧請客談生意。他們說五百塊,你和你的好兄弟帕科做掉一個叫尤斯塔斯的鳥人。尤斯塔斯?他是不是有點基?帕科問。黑幫代表沒有回答。事情很簡單:星期二9點10分,他老婆出門去練合唱,他坐在地下室裡打開投影儀,左手拿雪茄,右手拿雞巴,對著《爆雛機器》一到四擼到精盡人亡。帕科不肯去,說他是賊,不是殺人犯。地下室的樓梯走到一半,那傢伙聽見了我的聲音,但他一隻手攥著大屌,另一隻手插進了絕大多數男人不會動念頭的地方,因此沒法拔槍。我一槍一槍開得停不下來。槍聲太響了,所以我剛開始沒聽見他老婆的尖叫聲。她想逃跑,我追上去,祈禱別讓她逃出大門。她跑到門口,尖叫著衝了出去。於是我追著她跑在馬丁街上,她穿睡衣和兔子拖鞋,尖叫得像是被割了喉嚨,咱緊追不捨。我在馬路中間崩了她,兩輛旅行車恰好經過。一輛停車看戲,我朝後擋風玻璃接連開了幾槍,他們慌忙起步,只開了七十碼左右就撞上大樹。搞得這麼一團糟,我只好離開芝加哥。

我在紐約躲了半年風頭,然後接到一個電話。風聲傳了出去。南區那次刺殺固然很狼狽,但沒有失敗,只是連帶傷害有點嚴重而已。我雖說年輕,但並不傻;急躁但肯聽勸,這個活兒並不難。為黑幫管賬十幾年的猶太佬起了二心,結果突然遇刺身亡。誰知道呢。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有照片,照片上的他走進聯邦政府大樓,三小時後又走了出來。管他的,希伯來人反正死了。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百無聊賴得想開槍打浴缸裡的老鼠。

12月14日下午4點。布朗克斯猶太區,兩百零七街,但對象是幾個牙買加黑鬼,他們說話很好玩,從不和其他人廝混,正在向上城區滲透。兩層樓加閣樓。我七歲就會撬鎖了。真正麻煩的是樓梯,希望地上鋪著俗氣的地毯,能夠吸掉吱嘎聲。他們沒說具體細節,比方說那幢屋子有多少個房間,所以我只能迎難而上。

第一扇門打開是衣櫃,誰他媽會把衣櫃放在樓梯口?第二扇門,衛生間,第三扇門,像是臥室,於是我走了進去,新槍的額外重量讓我有點不習慣。房間是空的。我沿著走廊向前走,推開最後一扇門。那小子靠坐在床頭上,好像在等我。開什麼玩笑。那小子直勾勾地看著我,我沒法開槍。我隨後意識到他沒有看我,也沒有看任何東西。他望著我的方向,眼神渙散,正在打手槍。太他媽胡扯了。要是我現在開槍,他會驚醒整個屋子裡的所有人。

——他們最近睡在閣樓上,那小子說。你知道老人喜歡把每個房間都弄到至少十度對吧?

不到一個星期,《紐約郵報》開始大肆渲染這個所謂的新「薩姆之子」。帕科打電話叫我去邁阿密找他。去他媽的紐約和飽受折磨的美國吧,南邊這兒簡直是他媽的俄摩拉。南邊這兒他們冰鎮鑽石當冰塊用。我跳上第一個航班揚長而去。

就這樣我們來到水蟒夜總會,我發現紐約那次刺殺的消息已經傳開,警方報告稱這是一起雙重謀殺,夫妻在睡夢中遇害,兩人都是頭部中彈。水蟒夜總會,我在琢磨夜生活,唐娜·薩莫在演員休息室裡,另外還有幾個人看起來很有名。一個叫巴克斯特的兄弟走過來,我知道他挺酷。你們狗娘養的來這兒接受輻射?他哈哈大笑,然後嚴肅地看著我。

——紐約清理得不錯。

——我家大媽,你知道我會讓那個娘們兒自豪的。帕科知道你在這兒?

——去他媽的那個小王八蛋。

——所以就是不知道了。

——你來這兒幹什麼,強-強?說真的。

——涼快涼快。兄弟叫我從紐約來這兒,紐約太他媽熱了,順便來看幾個漂亮的屁股,說真的。

——對,你還是帶著這些屁話去另一家俱樂部吧,試試前面不遠的熱帶城市。

——這家有什麼不好?

——古老的中國秘訣。

——啥?

——你看,我肯告訴你只是因為我喜歡你。

——什麼?他媽的音樂太響了。

——看見那頭的古巴人了嗎?大桌子,六個人。

——看見了。

——我們要干翻那些狗娘養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古巴人?

——朋友,你看他們的衣服。哥倫比亞人好歹有點品味。我們跟蹤他們有一段時間了,他們從不聚在一起。但今天他們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我發誓這就好像你的妹子在一個晚上既吃你雞巴又舔你屁眼。桌上的兩個人搞得我老闆不舒服了,她最不能忍受這種屁事。狗娘養的這兒很快就要上演美萊村大屠殺了。你知道啥時候該溜之大吉的,比方說現在。

——當然,兄弟,多謝提醒。

我跑去找帕科,他和一個娘們兒在吧檯前,他的手像奶罩似的抓著她的左乳。

——哥們兒,咱們得走了,這兒他媽要爆屎了。

——有意思,說到爆,這會兒想爆一把嗎?莎琳的奶子就夠咱們爆兩發的,你覺得呢?

——哥們兒,咱們快走。

——爆你的屁眼爆,強-強·K。唐娜·薩莫在店裡。據說吉恩·西蒙斯和彼得·克裡斯在裡屋,找了個中國姑娘做三明治。哥們兒,冷靜,你冷靜點,沒看見我忙著嗎?

——我他媽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這兒要爆屎了,你別忙著在婊子身上過手癮了,聽我一句好不好?

——你說她是什——

——冷靜,親愛的,這小子是搞屁眼的,不知道怎麼和女士說話。

——對,我不知道該怎麼用,帕科,我操你搞什麼?

——你他媽搞什麼,哥們兒?

——剛才碰見巴克斯特了。

——巴克斯特?那賤人在這兒?操他媽的兄弟,哥們兒,我——

——他來這兒辦事,白癡。他和十一二個帽衫。

——我操!為什麼選這兒?多好的一個夜總會,要被他們毀了!

——天曉得,古巴人和哥倫比亞人之間的什麼爛事。他們要血洗一張桌子。

——我操,我得提醒一聲我的弟兄。

——你願意幹啥就幹啥,我他媽要溜了。

我丟下帕科跑出夜總會,我猜他在裡面跑來跑去,告訴他的朋友說這地方要爆了。剛開始我還以為我聾了怎麼的。不到五分鐘,人們紛紛跑出夜總會,但依然沒有響起槍聲。火警響了,帕科出來後告訴我。

——你叫你的弟兄出去?

——對。真是好險,他帶著國外來的五個表兄弟來開眼界。

——什麼?五個?他那張桌子坐了六個古巴人?

——對,你怎麼——

——你他媽的白癡。你他媽狗娘養的弱智。

我訂了第二天回紐約的機票。我在機場跳下出租車,被他們逮個正著。四個男人,一個穿棕色西裝,衣領長得像翅膀,三個穿夏威夷襯衫,一件紅,一件黃,一件紅木槿。反抗毫無意義。他們帶我出城去蓋布爾斯,經過除了樹木什麼都沒有的空地,路邊被上次熱帶風暴毀壞的街名標牌和燈柱依然搖搖欲墜,兩家夜總會在大白天顯得死氣沉沉。他們經過空蕩蕩的科勒爾蓋布爾斯高中,兩層樓的建築物前停著一輛野馬。

——上頭叫我們帶你的活人回去,但不一定非得完好無損,紅木槿說。

——因為昨晚的事情?

——嗯哼。

——那是我朋友帕科的錯,你知道的。

——我不認識什麼帕科。巴克斯特說他提醒了你一聲。

——那你們應該去找巴克斯特談啊。

——已經找他談過了。好好談了談。

——哦。你們的老闆,他會……

——誰知道那個女瘋子會怎麼做?

我說「她」,加上一個大大的問號,但車裡的人都沒有吭聲,所以我猜大家都沒聽懂。我望著窗外佛羅里達的景色變得越來越單調。

——我們還在科勒爾蓋布爾斯嗎?

——不。

——要是她打算殺了我,你們為什麼不現在就動手,然後拿屍體喂鱷魚什麼的?

——她對鱷魚尊重得有點過分,這就是原因。現在你他媽閉嘴。他媽的紐約口音聽得我煩死了。

——芝加哥。

——隨便。我們到了。

這兒看上去依然很像科勒爾蓋布爾斯。他們在車道上停車,兩個光著上身的男孩跑出來,一個拿著水槍追另一個。沉睡的街道空蕩蕩的。馬路對面,一輛藍色雪佛蘭等在一輛野馬背後。我來自紐約和芝加哥,一直不習慣近郊的生活,所有東西都鋪得那麼寬和廣,一幢屋子,兩輛車,三棵樹,這條路到頭的另一側又是完全相同的佈局。這幢屋子和前面一幢還有後面一幢都那麼相似,怎麼看都是存心造成這樣的,就好像外來者想變成美國人卻用力過猛。這些屋子千篇一律,而且真他媽的大,全都只有一層,就好像上樓便會失去空氣。屋子都有西班牙風格的瓦片屋頂,外牆塗成各種柔和的顏色,眼前這一幢是藍色。你來到科勒爾蓋布爾斯,很快就會注意到宅邸和超大型豪宅之間的區別,前者在散發某種品味,後者著意彰顯房間為數眾多,就像呆子臉上的青春痘。庸俗透頂的破玩意兒不停號叫:狗娘養的快看,老子他媽的有錢,剛剛買下了這幢豪宅。

這條車道特別長。兩邊種著棕櫚樹,就好像這兒是什麼椰子種植園。不過屋子本身並不粗鄙。石砌拱廊籠罩前門,寬闊的玻璃窗能讓你從室外看見非常時髦的客廳。棕西裝指了指前門,我小小地鬆了一口氣。也許他們只是想聊聊,至少先禮後兵。文明,優雅,哥倫比亞畢竟在大陸上,或許多多少少學到了些古巴粗胚從來沒有過的品味。只有棕西裝跟著我走進前門。

家常菜的香味。我飢腸轆轆。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棕西裝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險些摔倒。

——媽的輕點兒。

棕西裝揚了揚槍托,我連忙住嘴。

——夫人不喜歡家裡有人說粗話,他說。左手邊的另一道石砌拱廊通往客廳,一個滿頭茂密黑髮的小男孩盯著我,好像我們在錄《芝麻街》的現場節目。培根和煎餅。我們跟著培根和煎餅的香味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