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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原來芝加哥的兩支棒球隊都在主場,於是那天晚上,我帶仁波切去箭牌球場看小熊隊打比賽。我們搭地鐵過去,擠在一群折中的球迷、不安的城裡人和晚下班的通勤者裡,在城市下方隆隆地咆哮而過。踏出地鐵,看到老球場高牆上方成排的燈光,聞到爆米花和啤酒的味道,和兜售球票的黃牛、帶著興奮孩子的爸爸們一同穿過小路,這是何等的激動啊。如果你像我們一樣遲到了,隔牆聽到擊打的辟啪聲和忽大忽小的人群咆哮聲,會馬上振奮又煩心起來,恨不能馬上混入人群。像箭牌球場、芬威球場或貝比魯斯之家這樣的地方,你走過它們陳舊的水泥內臟,然後從人造光中冒出來,看到球場那平坦而完美的翡翠之城,穿著白色球衣、動作流暢的球員本身就像眾神,機靈的引座員,成排的家庭,爬上有口香糖污跡的高高水泥台階,側身走向座位,看著黑暗漸漸降臨在成排燈光以外的地方,就好像那裡的世界是個分離的、更加難過的東西,而你暫時脫離了它的控制,這種感覺獨一無二。小熊隊當晚在跟費城人隊打比賽,我們的座位在本壘後方,但遠在懸伸的上層平台下面,幾乎是最後一排了。

仁波切要了爆米花和瓶裝水當晚飯,我則入鄉隨俗,要了熱狗和一瓶啤酒,並且說服他嘗了幾口棉花糖。他似乎很喜歡棉花糖和球場的氣氛,但球賽本身讓他困惑。我嘗試解釋這一無限複雜的歷史盛況,三振出局和壞球,裁判員員勾起手來發出的作戰口號,球場不合邏輯的形狀,一壘、二壘、三壘,在草皮上拉開間隔的那些穿白衫的年輕超人。結果證明這不可能。舉個小例子,怎麼可能給一個成長經驗中沒有棒球的人解釋內野飛球的規則。過了一會兒,我就放棄了,乾脆自顧自地投入周圍的噪聲海洋裡,當主隊得分時起身歡呼,當客隊的三壘手擊出一個全壘打時悶悶不樂地坐著。在第五局的末尾,我轉向仁波切,打算解釋一下雙殺的意思,我看到他已經睡著,手裡緊緊抓著那袋爆米花,大方腦袋稍稍傾向左邊。他臉上的表情是最深沉的平靜,接近你在佛陀的微笑中看到的平靜。連下一回合本壘打的咆哮聲都沒有吵醒他。我不時把視線從高雅的外在消遣即棒球中挪開,看著仁波切臉上的表情,我會想像自己指著它對吉妮說:「看啊。那就是我在電話裡嘗試解釋的東西。那就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