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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之人 6

吉吉渾身充滿了力量,穿過密室後的那種慵懶的感覺消失了,與之伴隨的混亂思維也沒了蹤影。他聽到的一切難以理解的話突然都有了聯繫,就像一個模糊的影子忽然對準了焦點。

「好吧,」吉吉說,「幾千年來——當然是按我們的時間來算——兩個世界之間都被封閉得很好。」

「是用時間之膜密封的,」安格斯說,「它是兩個世界間流動的牆。」

「但是現在,」吉吉說,「突然產生了洩漏。」

「我們已經檢查了兩邊明顯的邊界,」安格斯說,「我們有些人到你們那邊去過,還有一些像安妮·科爾夫那樣的人仍然留在你們的世界裡四處搜尋。事實上,雙向通道不是很多,大多數密室都從這邊或那邊封閉了。」

「你說的通道是什麼意思?」

「你們喜歡叫它密室,我們卻不,」安格斯說,「我們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自由進出。」他用大拇指指著身後的煉金藥店,「如果我願意,可以從那兒穿過去,然後就到了西德納·托賓的商店,這聽起來不像什麼有趣的事,可我能做到。」

「你怎麼辦得到的呢?」

「我也不清楚,」安格斯說,「這對我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你生來就會呼吸一樣。」

「那你往返過很多次嗎?」

「大多數時候不是,當太陽還在我們頭頂上時,我們只是偶爾過去娛樂一下,或者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去。」

吉吉想了想,說:「每個地方都有時間之膜嗎?」

「是的,到處都有,不過有的地方不得不關閉。」安格斯說。

「那一定有東西弄破了時間之膜。」吉吉說。

「好像是這樣,」安格斯說,「可我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你也看到了它是不會破的。那場戰爭中,你們的一群年輕人躍躍欲試,決心摧毀它。我看到他們企圖用劍和斧子劈開它,就像要在海水裡掏個洞一樣可笑。」

「可現在的確有個洞,」吉吉說,「從前有漏洞嗎?」

「從前,我們可沒有從前這個詞,」安格斯說,「當然有其他形式的洩漏,但是沒有造成危害。」

「是什麼樣的洩漏呢?」吉吉問。

「比如說,音樂,它可以從這裡傳向四方。」

「時間是不是跟著它一起溜走的呢?」

「從來沒有過,」安格斯說,「現在也看不出有這種可能。」

「也許我們最好還是檢查一下。」吉吉說。

「如果你願意,當然可以,」安格斯說,「溫克爾斯酒吧就是一個進行檢查的好地方。」

他們站起身,沿著大街往回走。他們談話時,布萊恩一直躺在吉吉身邊,這時也爬起來跟在後面。

到廣場後,安格斯把小提琴盒遞給吉吉,說道,「你帶著它先走,我去借把琴再來追你。」

「不要演奏音樂,」吉吉說,「學會焦慮的第二課就是別聽音樂。」

「要是沒有音樂,我們又怎麼檢查音樂的洩漏呢?」安格斯說。

吉吉只好承認他說得對,接過小提琴來。安格斯穿過馬路,朝愛打瞌睡的瑪吉家走去,布萊恩沒有跟著他,而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吉吉後面,一瘸一拐地沿著大街朝溫克爾斯走去。

小酒館裡非常陰暗,吉吉在門口停了一會,等眼睛適應了微弱的光線才走進去。珍妮和馬卡斯已經到了,正坐在壁爐和大門之間的角落裡。德瓦尼坐在吧檯邊。

「歡迎回來。」他對吉吉說。

「到這兒來坐,」珍妮說,「我們正打算演奏一曲。」

從到特納奧格以來,這是吉吉第一次進入到一幢房子裡面。這裡要比外面更加生機勃勃,桌椅都是用未經加工的樹枝隨意做成的,有的上面還殘留著樹葉。

「你在附近看到它了嗎?」德瓦尼問。

「誰?」

「他的山羊,」馬卡斯說,「沒有它,樂曲的好多部分就沒法演奏。」

吉吉搖搖頭,在矮凳上坐下來。他驚奇地發現凳子真的太像一棵樹了,連他想把凳子挪到桌子旁邊,它都一動不動的。他看看腳下,才發現凳子腿和桌子腿都埋在地板下的泥土裡,屋裡所有的傢俱連同屋子本身都像植物一樣,還在生長著呢。

德瓦尼從凳子上下來,向門口走去。「我去找找它。」他邊說邊走出屋子。

「要是我沒猜錯,」馬卡斯說,「你手裡拿的是安格斯·奧格的小提琴?」

「安格斯·奧格?」吉吉說,「他叫這個名字?」

「那他還能叫別的什麼?」珍妮說。

酒吧裡的其他人,連吧檯後的女招待都笑起來。

「可我以為安格斯·奧格是個神。」吉吉說。

「這話可別讓他聽到,」馬卡斯說,「他自我感覺太好了。」

「那麼,他不是神嗎?」吉吉問。

「他和我們沒什麼不同。」珍妮說。

「如果你是來尋找神仙的,那可是走錯地方了。」馬卡斯說。

酒吧女招待過來往珍妮的杯子裡斟滿琥珀色的液體,又從一個黃色的瓶子裡倒了些東西,放在馬卡斯面前。

「吉吉喝點什麼?」馬卡斯問。

「想喝點什麼?」女招待問。

「有可樂嗎?」吉吉問。

女招待從吧檯後的一排排瓶子中取了一瓶下來,瓶子是老式的,又厚又重,吉吉不知道這瓶可樂有多少年頭了。等她打開瓶蓋,汽水還嘶嘶冒著氣泡,看來還挺新鮮。他想起來,在幾小時前,特納奧格還沒有時間這個概念呢。

他腦海裡閃過一個不安的念頭,這個念頭與這瓶子、它的年代及汽水的新鮮程度有關。正在這時,珍妮指著門口笑起來,這讓他忘記了困擾自己的問題。

原來,那只山羊正站在門口,向裡面張望著。

「它真是音樂愛好者,」馬卡斯說,「不過,它可能更樂意讓德瓦尼跟著它兜圈子。」

「我們要抓住它嗎?」吉吉問。

「不,」馬卡斯說,「別讓德瓦尼掃興。」

女招待拿著可樂過來。

「多少錢?」吉吉問,不過,他馬上想起來他們不使用貨幣。

「樂隊成員免費。」女孩說。

可是,除了樂隊,酒吧裡沒有別人。看來,安格斯不是特納奧格唯一一個不懂賺錢的人。

「黃色瓶子裡是什麼東西?」吉吉問。

「不知道,」馬卡斯說,「可它有個好處,你知道那首《黃色瓶子》嗎?」

「我只知道有一首叫《黃色籬笆》的曲子。」吉吉說。

「就是它,」馬卡斯說,「有時名字傳到了你們那邊就亂套了。」

「有時根本就沒把名字傳過去。」珍妮說。

        「所以許多曲子沒有曲名,或者乾脆借用第一個演奏者的名字當曲名。」馬卡斯說。

安格斯拿著借來的小提琴進來。他拍拍手,又興奮地擦擦手,歡快地說:「看來大家都喜歡《黃色瓶子》?」

「慢著,」吉吉說,「學會焦慮的第三課就是不喝酒。」

安格斯的綠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快,吉吉嚇了一跳,一下子不知道安格斯會有什麼反應。幸好大街上傳來的一陣騷動救了他,只聽外面羊叫伴著人吼,接著是一陣低沉的敲擊聲,最後,德瓦尼帶著羊皮鼓走進了酒吧。

每個人都歡呼起來。德瓦尼走到牆角邊,安格斯打開瑪吉的琴盒,沒有再顯示出對吉吉的惱怒。

「讓我們來找出洩漏點,好嗎?」他說。

1.安格斯·奧格是神話中象徵愛和浪漫的神。